出?征当日, 尘烟缭绕、旌旗招摇,寒风中主将滕烈褪下飞鱼服,一身战甲端坐高头大马之上, 映衬的?男子越发冷峻威严。
俯看列队齐整的?大军,男子回头望了一眼此刻同样?策马上前的?白?惜时, 待后者几欲与其并肩,男子一抬高臂,喝下一碗誓师酒, 继而?睥睨远方?,一挥马鞭, 顿时间城门之外铁蹄铮铮如雷鸣,在主将的?带领下, 大军踏着飞扬的?尘土朝着辽东进发。
白?惜时起先?亦骑马前行,但时间久了, 还是选择了马车,越往北走风雪更?盛, 长时间的?行军对整个人的?体力都是一种考验, 而?她也比旁人多了一层隐忧, 那?便是尽量少生病。
在必要的?时刻,多保存一分体力,便少一分暴露的?风险。
离京前夕,解衍去药铺给白?惜时备上了许多常用草药,用于治疗风寒、胃痛、腹泻等症, 并分门别?类贴上了标签,便于白?惜时辨认。如此寻常小疾不需就医便可直接着人煎药饮下, 也算是解决了白?惜时的?部分后顾之忧。
此刻这堆草药正满满当当装于马车后方?的?一个木箱,看向这个平平无奇的?木箱, 白?惜时的?胸膛仿佛亦被什么填满。
这便是有人牵挂的?滋味?
不过……不知为何又忆起了临别?前夜的?那?一吻,白?惜时后知后觉,此时才惊觉解衍表现的?竟然不像看起来那?般青涩,该不会他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吧?
那?自己岂不是被比下去了?
正微微出?神、胡思乱想?之际,此时马车速度逐渐放缓,继而?停了下来,没过一会便有小将来报,说是今夜恐来不及赶到下一个集镇,计划就在山脚下的?平原安营扎寨,主将着人询问掌印可有什么意见。
闻言抛却杂念,白?惜时掀帘走下马车,此处平缓背风,在野外确实是较为适宜的?暂歇之地,她自然没什么异议,遂回复“一切以主将的?意见为准。”
奔波了一整日的?大军安顿了下来。
此次行军速度很快,将领和兵士面的?面庞上也都显露出?疲惫,概因?辽东兵变牵扯进敌国?后越,情势变得更?加瞬息万变,兼之先?前奔赴辽东的?兵部尚书刘易腿疾复发,日日在病榻上指挥作战,实在支撑不了太久,所以白?惜时一行需得尽快赶到。
眼下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篝火一束一束亮起,没过一会,饭菜的?香味便在山脚下飘散了开来。
白?惜时在小将的?带领下被引到了最大的?一堆篝火旁,此时滕烈和副将郭明、朱文杰等人正借着篝火的?亮光,围着一张地图商讨着如何进一步缩短行军时间,并安排部署到达后的?初步作战计划。
见到白?惜时过来,郭明、朱文杰均起身恭敬道了一声“掌印”,其实本次出?征前得知由白?惜时监军,除了滕烈,其他人都比较有压力。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而?白?惜时显然是內宦当中的?最高掌权者,他若是难伺候,或是与主将意见相左,都是一件极为难办之事。
不过出?乎意料的?,主将与监军二人竟然出?奇的?和谐,比方?说现在他走过来,滕烈便自然而?然往旁边让出?一个身位,将最佳的?烤火位置留给了掌印,白?惜时便也就这么坐了下来。
二人之间甚至不存在客套。
继而?在后续的?行军商讨中,白?惜时也参与其中,但多以倾听?为主,偶尔有疑问的?才会开口,总而?言之,尊重主将一切决定,也是真真正正在行使监军之责,并未有喧宾夺主之意。
如此便也让郭明等人越发放下心来。
待行军部署商讨完,这个时候兵士亦将做好的?饭菜也端了上来,都是些炒米、黄豆、风干牛肉等好携带的?干粮,将领与军士们?吃得没什么不同。
就是那?牛肉太干硬了些,白?惜时咬得费劲。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众将领们?也稍稍摸清了些白?惜时的?脾气,他人虽看上去倨傲了些,却也是个讲道理之人,许多玩笑亦开得,遂这个时候郭明便提醒道:“掌印,牛肉放在火上烤一烤,滋味会好上许多。”
“是吗?”
白?惜时闻言便欲去找木枝烤肉,不过还未起身,朱文杰便已捡了几根长度适宜的?回来,待用水冲洗干净,便一人递过来一根。
正事谈完,众人专心致志烤牛肉,没过一会肉质的?香味便传来,白?惜时待稍稍冷却凑近尝了一口……
一口吃完,滕烈转过头来问她,“如何?”
白?惜时:“不错,好嚼多了。”
此言说完,滕烈便将自己手上的?那?块也递给了白?惜时。
白?惜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了句“不用”,一块已够,想?吃她自己动?手。
但白惜时没什么反应,不代表其他人没反应,需知他们?认识的?锦衣卫指挥使向来冷心冷性,不畏强权,但如今在几人看来也不尽然,他不畏强权吗?
应该是畏一点的?罢,他至少一路上对掌印都算得上和颜悦色。
虽然他那?一张冷脸和颜悦色起来也跟没什么表情差不多,但他没表情啊,他就只对掌印没表情,对着旁人都是又冷又硬。
郭明认识滕烈认识的?早,更?知道他被家中诓去参加游会,对着无数京中贵女都是那?副臭脸,吓得无人敢主
弋?
动?上前跟他搭话?,因?而?眼下这样?,怎么能不算是一种和颜悦色?
不过众人意外也就意外一瞬,掌印毕竟位高权重,且此行又需共事,指挥使此举实际算得上明智。
只不过与他们?平日里认识的?滕烈有些出?入罢了。
吃完饭后,又被暖和的?篝火一熏烤,不知是不是因?已经离家好些时日,男子们?便开始说起夫人孩子,继而?部分男子的?劣根性显现出?来,偶尔还会提及一些闺房之事,开一些带颜色的?玩笑。
白?惜时听?得……怎么说呢,不是很适应,倒不是她听?不得那?些玩笑,而?是言语中对女子的?轻视、不尊重让她不喜。
不喜欢便没有伪装的?必要,白?惜时起身,直接离开了。
直到白?惜时离开,众人神色一凛,意识到掌印是內宦,说这些不知是不是刺激到了他,相当于往人家心窝子里捅刀子。
滕烈见状亦蹙眉叫停,起身,随白?惜时走了出?去。
走了没多久便看见男子跟了上来,白?惜时停下脚步,滕烈率先?开口,“他们?说话?粗放惯了,掌印不喜,日后我会加以约束。”
闻言倒是一摇头,白?惜时:“行军在外枯燥辛苦,开点玩笑咱家可以理解。”
“不过是这话?题咱家参与不进去,不如回去睡觉。”
说到这里下意识看了眼来时的?方?向,白?惜时又感慨了句,“思念家人,其实亦是人之常情。”
说完这句话?便欲回到马车之中,然而?将她最后一刻的?表情收入眼中,滕烈突然在身后问了句,“掌印也有思念之人?”
闻言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的?一张清隽俊逸的?面庞,白?惜时想?了想?,左右滕烈又猜不到那?人是谁,索性大方?承认,“当然有。”
听?到如此答复,薄唇骤然绷直,意外中回想?起那?日解衍喝水的?一幕,男子握了下拳,应当在心中已然猜到了答案,但隔了片刻,滕烈问的?却是“解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