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抽噎中,容容挤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硬生生地努力上扬,那嘴角好像有千斤重。他扯过卫衣腰间的那块布,展开给二十八看。
炭灰色的卫衣上有一块深色的水渍,和因为抹泪而洇湿的袖口色泽不同,那块污渍是二十八刚才抱他时蹭上去的。接住小玩具时手沾上了很多润滑剂,二十八一直架着那只手避免蹭到容容身上,结果拥抱时还是没能顾及到。
“我昨……昨天刚洗好的,”容容一边笑一边哭,哭得抽气,讲话断断续续,“你又给我摸脏了,才穿……穿了一天,又要洗。”
扭转时容容的衣摆掀起,露出他白嫩的腿根,上面被二十八吻出的红痕已经完全消失。时间是只会顺流的河,没准过不了几天,容容也会把自己彻底忘记。
二十八拽了拽那件卫衣下摆,把容容令他翩然浮想的隐秘部位遮住。无论容容以后会愿意被谁亲吻,都和自己无关了,他不再属于自己,于是这具身体令二十八只是再看一眼都觉刺目:“抱歉,一会儿我去给你洗。”
“好。”
随着这声好一同而来的,是容容的眼泪。
与以往绵软的、饱含在眼眶的不同,这是脆生生的一颗眼泪、一串眼泪,山丘的滚石一般。
摔在床单上,碎成更细琐的一粒一粒、碎成一滩。
别人打分手炮,咱们洗个分手衣服,很过分吗?
二十八:我真是穿回第九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第16章 16
灰色的卫衣晾起来了。
阳台衣架上的衣服来来去去,摘了又挂起,二十八洗了几轮又收了几轮,始终没有碰这件。
它就这么孤伶伶地在同一个位置挂着。
站在阳台,容容抬手拽了拽卫衣袖子,衣服质量很好,洗过很多次触感还是如一的柔软。
这是给二十八买的衣服,那么这件衣服就属于二十八。容容心里想,难道陪自己度过了很多夜晚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吗?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容容对着卫衣喃喃自语,“还是你想和二十八走?”听起来好像离婚分家争取小孩的抚养权。如果衣服会说话,它会选谁呢?
没关系,失去了这件衣服,容容可以再买一件。好在可以买一件一模一样的,也可以买一件同款不同色的,还可以花更多的钱去买一件更舒服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件衣服,为什么要囿于这一件的归属呢?
……
最终这件衣服还是没有被收起来。
容容想,手洗和机洗毕竟不同,这件是二十八手搓的,肯定需要多晾一段时间。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分手往往是欲盖弥彰的,尽管两个人都佯装着什么也没有改变,实际上静水流深。
容容尝试着晚归,这段时间他总是要在工作室蹉跎一阵才回家。往往这个时间二十八已经去酒吧上班了,但现在每每推开家门却还能看到坐在沙发上等他吃饭的人。
比起从前,二十八的确更着家了。他去酒吧去得更晚,晚上也总是在容容熟睡到不知不觉时返回。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一个尽量降低见面的频率,一个努力增长相处的时间。
容容时常觉得,二十八应该不只是不需要吃饭,他可能也不需要睡眠。尽管每天上夜班到凌晨才回来,二十八还是能在自己起床之前准备好所有的早餐。
当然,这个念头打消在他看到二十八惺忪睡眼的时刻。
入冬后空气都变得迟缓。
走在夜路上,容容会期待家里的灯亮着,能有一个戴着围裙的人煮好一锅汤,那个人会等着用一个拥抱为自己驱散风雪寒意。
可是越期待越依赖,越依赖越恐惧。
容容收到了一条微信。
28:你到哪里了?
容容回复:到小区门口了。
分手前,二十八喜欢和他发微信。他总是嘱咐容容,到小区门口了就和他发一条消息,这样二十八就能帮他把电梯按到一楼去。容容撒娇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这时二十八轻轻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因为我在家等了你一整天,感觉很想你,所以不想你再等电梯,我要快点见到你。”
进入单元门,电梯果然已经在一楼等他。
这究竟是出于习惯,或者他还是会想要早点见到自己?
一打开门,香味就已扑满鼻腔。二十八听见关门声,在厨房里喊:“先去洗手,稍等一下。”
抽油烟机轰隆作响,热油灼烫着食材。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二十八穿着粉色花边的围裙,认真地颠勺。那套很沉的锅具,容容几乎没怎么用过,在二十八手里却轻易操作如同玩具。一身漂亮的肌肉难以被围裙遮掩,在他挥舞锅铲时更显那双遒劲有力的手臂。
“来了,”二十八端着一盆排骨汤到餐桌,“上齐了,来吃吧。”
今天的二十八好像话特别多,比以往更频繁地给容容夹菜,更关心换季容容还有没有尚未翻出来的厚衣物。
“我把床底下的厚被子拿出来了,今天刚晒好。”二十八边说边将容容的汤碗满上,“床单也换成了法兰绒的那套……”
“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容容打断了他。
像个老父亲一样嘱咐来嘱咐去,将入不入地在一个他欲提起又回避的话题前打转,容容觉得二十八又有一点可爱。
他猜测二十八将要开口的内容,如果是祈求留下,容容笃定自己一定会心软。
分手前,容容松动了很久,像一棵墙头草,立场不断摇摆。
在他渴望纯粹感情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要妥协要果决,要迅速斩断这藕断丝连的关系,防止无法自拔地沉溺;但当他享受着依赖二十八时,觉得稀里糊涂地得过且过也不失为一种良策,不管是友情或亲情,一样被爱,不过就是悬着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过日子。
最后做出决断,不过是凭着一股横冲直撞的鲁莽勇气。
人在睡眠中,总是在做梦与不做之间循环。起床时如果正在做梦,他就会觉得疲惫地做了一晚上梦;但如果正巧在梦与梦的间隙中醒来,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