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深呼吸几次,过了许久,穆霭重新握住手中的医用纱布,他紧张地吞了下口水,终于,闭上眼睛,如壮士赴死一般猛地将沾满酒精的白布用力按在后颈凝血的伤口上。
刹那间,刺入骨头缝里的尖锐绞痛让穆霭险些控制不住失声尖叫出来。
“嗯哼嗯哼!”
少年佝偻着瘦弱的身躯,跪在床边的地毯上。他起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来,鼻腔间的气息粗重不稳,只有几声粗喘,可很快受刑一般的煎熬让压抑的呐喊破口而出,房间内传来沙哑又悲怨的低吼。
“额啊!”
即便这样,穆霭也没有将纱布拿下来,反而始终紧紧地按在伤口处让酒精冲刺进每一根血管中搅弄,像是在自我惩罚。
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滴落到地上,穆霭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适才干透的衬衫又变得潮湿。
脖子上那处如蠕虫般弯曲的伤疤又烫又热又痛又痒,这一刻,穆霭忽然词穷,他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字疼!!!
好疼!!太疼了!!!
但很快,仅存的理智让发出声音的穆霭立马咬紧了自己下唇,他不能叫,若是把客厅里的人吵醒,他免不了一顿毒打,所以他不能叫!
穆霭双眼目眦欲裂,红色的眼眶里血丝蔓延,模样很是吓人。
他身上浸满了汗水,四肢止不住地颤抖,纱布在后颈的摩擦更加强烈、频繁,带来的疼痛乘以十倍袭来,让他将嘴唇咬破了都不知道。
不清楚又过了多久,直到皮肤麻木,浑身脱了力,穆霭半睁开眼睛,缓慢地将那被血水染脏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拿下来。
他四肢瘫软,双手费劲地撑在地面,张大嘴巴大口吸气,企图让那些吸进肺部的冷空气缓解体内灼烧似的痛觉神经。
狭小的卧室里充斥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有雨水的湿气,也有穆霭从胡同的泥地上沾染的臭气,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各种复杂的气味混在一起,让穆霭闻到有些反胃。
缓了许久,穆霭再次抬起头,费力地坐直身子,他感觉自己手脚冰凉,眼前变得模糊,手便在额头上摸了摸,明白这是发烧了。
他抿紧濒临紫青色的嘴唇,等到脖子上的血口微微凝固,又扯下一块干净的纱布,缠上自己的脖子,最后胡乱在喉结处系了个结。这处最严重的伤算是处理完毕。
接着穆霭又脱下被撕坏的脏衬衫,带着淤青与干涸血渍的苍白皮肤随着衣物的褪下一寸一寸暴露在空气中,瘦俏突起的肩胛骨如蝴蝶的断翅在雨中微微颤抖。
穆霭扶着床站起来,拖沓着步子去卫生间胡乱地洗了把脸和头发。
将那股怪味儿和额头被撞出来的血迹洗净后,他回到屋内换上一件简单的半袖,又吞了几片退烧药,趴在床上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第19章 十九、家暴
【他怎么舍得讨厌云景阳?】
“他妈的,还不给我起来!操你大爷的!”
男人暴躁的声音如一枚重磅鱼雷在昏暗的黎明破晓前炸开,也让躺在床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穆霭被惊醒,身子随之猛地瑟缩。
还没等睁开眼,穆霭就被人抓住衣领粗鲁地拽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到地上,几乎是一瞬间,骨头缝里传来的刺痛便让穆霭忍不住发出闷哼,裂了口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经过昨天傍晚的折磨,穆霭的高烧到此刻还没完全退却,他脑袋发晕觉得恶心,眼前也泛出一阵阵白色的花点,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听到从头顶上方传来的谩骂,穆霭耳蜗生疼的同时也明白了后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习惯性闭紧嘴巴,不敢抬头去看那个正在用脚大力踹向他的男人。
醉酒的男人像是要让全世界都听到一样,扯着嗓子操着穆霭的祖宗。
不一会儿,他眼珠向下瞥见穆霭似乎还没清醒的样子,胸口火气更甚,表情仿佛入了魔的鬼怪,变得恐怖瘆人。
男人挽起衣袖恶狠狠地咬牙道:“操,还你妈睡,行!我他妈让你睡!”
紧接着,沉重可怕的脚步声在房间内消失又响起,伴随“咻咻”的声音,穆霭的后背骤然传来一道火辣辣钻心的疼。
“唔呃!”
连细想的时间都没有,在感受到第二下鞭笞后,穆霭立刻做出用手臂抱住头的躲避姿势蜷缩在地上,任对方打骂。
施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老人背心,因为长期不清洗已经由白色变为暗黄,上面还沾了好多的油渍和烟头烫出来的乌黑圆点。
他胡子邋遢,满身酒臭,一边发狠地甩着手里不知道在哪里捡来的藤枝,一边恶毒咒骂:“他妈的白眼狼,老子挣钱给你花,你他妈竟然在这里睡大觉!一天天的只会装死!还敢不给老子没回家!说,你他娘的去哪儿鬼混了?啊?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粗线条的脸上是狠戾与凶恶,不修边幅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贴着头皮,随着手臂的抬起落下不断晃动:“妈的!兔崽子,你就该死!你怎么不去死啊!和你那个不要脸的爸一样去死啊!就是你和你爸,你妈才会死!知道吗?”
“妈的,我让你睡!”
男人满是酒气的嘴中,唾沫星子飞溅,他毫不留情地挥舞着手里的藤条,趴在地上的男孩儿如死尸一般无声地承受着一切。
穆霭脖子上的白色纱布溢出点点红色,刚刚从床上摔下去的时候牵扯幅度太大,他后颈处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慢慢地,纱布上的一点红变成了大片的艳红,看得人揪心。
可即便这样,穆霭也只是皱紧眉,始终保持抱头的动作缩在地上,不吵不闹不反抗。
打了一会儿,男人应该是觉得在小卧室里施展不开拳脚,喘了两口气后扯着穆霭的头发将人拖到客厅里,继续打。
穆霭任男人动作,他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嘴巴变成青白,脸上透着灰败,心里一片凄凉。
满是狼藉的客厅内,藤鞭抽过空气的簌簌响动与男人低俗恶毒的咒骂,还有少年口中溢出的闷哼形成了一曲悲戚的哀乐,伴随着窗外秋日的薄雾,编织成了一组吃人的恐怖故事。
穆霭双唇紧闭,用力到唇瓣成了紫色,他生怕一个不小心痛呼就会倾泻而出,从而刺激男人下手更重。
也不是他不想求饶,而是过往无数次的经历告诉他求饶没有用,男人只会打他打得更狠,唯有等到对方累了,才会放过他。
上了年岁的居民楼,空旷阴暗的楼道里,从清晨开始便一直传来噼里啪啦的嘈杂,还有男人的粗鄙辱骂。
没有人对这声音表现出过多的好奇,他们大多数都知道这是那个父亲坐了牢,母亲跳楼自杀的穆家小孩在被他舅舅家暴。
按理说住在这里的老住户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一开始听到穆霭被舅舅打骂时还有几位好心邻居去敲门劝阻,可是那男人却会在他们走后更发狠地打穆霭,有一次,他们叫了警察,等到警察离开,那穆家小孩儿差点没被他舅舅打死。
从这之后,就没人敢去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