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来蒋林熙口气中的不善,罗华蹙眉,收回手狐疑道:“所以…我最近听到的传闻是真的?”
蒋林熙眼神一凛,向身侧斜睥去,“什么传闻?”
罗华若有所思地望向面前几个被喝光的酒瓶,一字一句道:“你与姓穆的小子重新在一起了。”
蒋林熙表情微变,他下意识张嘴,半天又闭了口没有反驳。看出来蒋林熙的不正常,罗华眼神不善,“大林,你没在开玩笑吧?”
门外的穆霭彻底收回了手,双脚宛如被铁水浇筑,动不得一下。
沙发上,蒋林熙的嘴巴几乎抿成一条线,他握紧手中的酒杯越来越大力,最后“砰”地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远处的墙面。
水晶杯炸裂,褐色的液体顺着墙面蜿蜒流下,散发出浓烈的酒气。
“开玩笑!我他妈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我就纳闷了,玩儿个男的怎么了?他除了花我点钱,又不可能给我弄个孩子出来,我爸他到底在怕什么?着什么急让我结婚?”
罗华明显愣了一下,旋即他镜片下的眼睛带着几分清冷,“大林,看来你同意与李家那位的联姻了?”
蒋林熙腮帮绷紧,半晌,愤懑地说道:“妈的,不结婚怎么办?我还能和我爸对着干啊!”说完,蒋林熙拿起手边刚开封的酒瓶,咕咚咕咚往嘴里挂了半瓶辛辣的威士忌,似乎在发泄什么。
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穆霭感觉自己好像身在寒风暴雪之间,他手指被冻得发麻,睁大的眼睛茫然且惊愕。
结婚?怎么回事?蒋林熙从来没有与他说过要结婚的事情!
对于蒋林熙同意与李家结亲,罗华与不发一言的慕诚霄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都明白,在他们的圈子里,不论是蒋林熙还是自己,所拥有的高贵身份、无可撼动的地位、以及数不清的财富,没有一样不是家里赋予的。
他们潇洒地享受着人上人的生活,同样心甘情愿听从家族的所有安排,毕竟孰轻孰重,没有人傻到不会衡量。至于所谓的情与爱,反倒对他们来说有些不重要了。
罗华为自己倒了杯香槟,他望着杯中跟随灯光晃动的液体,幽幽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姓穆的小子?”
对于穆霭,蒋林熙身边的一众朋友都不太喜欢,所以没有将高中时他们为穆霭起的外号说出口,已经算是对穆霭最大的尊重。
蒋林熙眸光昏暗,半天,干巴巴地回道:“能怎么解决?养在外面呗,反正与我结婚的那位…听说也不是什么老实人,我俩各取索取而已,她不会介意穆霭的存在……”
后面的话,穆霭早已听不真切,他脸色惨白,睫毛剧烈颤抖,胸口好像在被大火燎烧般痛苦。
站在厚重的隔音门外,穆霭忽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他不喜欢蒋林熙没错,却也会为之前鲁莽同意与蒋林熙交往的行为对他心怀愧疚,但不曾想原来蒋林熙从一开始就没认真对待过他,竟然还想让他为他当一辈子见不了光的情人!
穆霭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一阵尖锐的耳鸣让他猛地闭上双眼,接着他的双手开始不规律的抽搐,因为被蒋林熙囚禁,许久没有吃过抗抑郁药物的穆霭终是迎来了最大一次的躯体反应。
他佝偻着腰抱住双臂,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出酸水,如硫磺腐蚀着他脆弱的即将崩坏的神经。
一门之隔,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被穆霭全部听去。
罗华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不嫌事大地问道:“你就不担心穆霭会因为你结婚大闹一场,或者离开你?”
蒋林熙瞥向他,英俊的眉眼中带着得意,“离开?呵,怎么可能,他都能把我的名字刻在脖子后面,怎么会因为我结婚就随便离开?”
或许是为了逞强,蒋林熙撒了谎。即便他知道穆霭脖颈被刀刻出来的“LIN”并不代表他的名字,也总是固执地认为那是穆霭喜欢他的象征。
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内,穆霭抖动不止的身体倏然停下。紧接着,他脑海中猛然想起自从他与蒋林熙争吵过后,蒋林熙总会温柔地固执地亲吻他的脖颈。
原来,蒋林熙以为那里是他名字中的“林”。
可这处伤疤根本不是蒋林熙的“林”,而是欧阳霖的“霖”,更并不是他自愿刻上的!
一瞬间,穆霭对自己身体的这处伤疤厌恶到极点,他将手掌死死按在脖子后面,冰冷的皮肤仿佛着了火,烧得他眼眶灼热。
他要把脖子上的痕迹彻底消除!
他可真傻,对待抛弃过自己一次的人奢望他有什么良心呢?他早该料到的,蒋林熙没有真心,同样学不会爱。不论什么时候,蒋林熙只会把他当成玩物、情人,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穆霭握紧拳克制住战栗的手臂,扯着嘴角转身打算离开,却因为失魂落魄没看前面的路,与来送酒的服务生撞在一起。
“哗啦”几个酒瓶坠落,玻璃渣碎了满地。
服务生明显被吓倒,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您没事吧?”
包房内的几人听到动静,一起站起来。
“谁啊!”是蒋林熙的喊声。
穆霭不小心摔到,手掌撑在地面,玻璃渣扎进了肉里,然而此刻的他顾不得刺痛,听到包厢的门即将被打开,他只想离开。
怎么办?他要逃到哪里?
穆霭抬头向四处看去,他掌下的鲜血不断流出,吓坏了一旁的服务生,“先生您流血了,我,我带您去包扎吧!”
穆霭匆忙摇头,撑着墙稳住身形站起来,但是因为地上的酒水,他又踉跄了一下,没能成功。
穆霭急切地咬住嘴唇,在听到门被开启的一瞬,绝望地闭上眼睛,不过下一秒,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绿叶清香将他包围,一个人将他抱起来,快速进入了某个拐角。
嗅到鼻息间的香气,穆霭呆呆地抬起头,入目的是男人冷峻的下颚线与滚动的喉结。他似乎不敢相信,小声开口,“云,景阳?”
云景阳正在观察走廊上的情况,听到穆霭唤他,眨了眨眼,垂首望向穆霭湿润的、充满了哀伤的眼睛,他胸口猛地抽痛一下,然后抬手抹去了挂在穆霭眼尾的泪水,轻声道:“是我,抱歉,穆穆,我来晚了。”
空悬的心脏一下子回归了大地,穆霭再也忍不住扑在云景阳怀中,无声地哭泣。
他紧紧抓住云景阳的西装外套,委屈的呜咽哭声传进云景阳耳中,像一大杯浓缩的柠檬水生生灌进了他身体里。
云景阳咬紧牙,将穆霭搂在怀中,小声安慰,“没事没事,穆穆想哭就哭出来吧~是我错了,没有很快找到你,对不起。”
穆霭摇头,想说不是你的错,可他喉咙酸涩,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只能用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走廊里是各种不同的声音,有服务生小心的解释,还有蒋林熙冷漠的询问,然而此刻被云景阳抱在怀中,穆霭没有了适才的恐慌。他像进入了安全屋,想永远埋在云景阳温暖的胸膛里,躲避周身所有的风雨。
拐角的另一边,蒋林熙听着眼前服务生的描述,一双眼睛慢慢睁大,他迅速走上前一步,问道:“刚刚那个人,他去哪里了?快说!”
被蒋林熙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服务生觉得自己今晚真是倒霉极了,不仅要赔上万元的酒钱,竟然还无意中掺和进了霸总与娇妻的故事中,他只是个想攒点钱买房子的NPC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