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对，展会还有几天开始，即使是他都会忙得晕头转向，更别说身为公司总负责人的蒋林熙了，这些小事对方一定早就忘记了。

“穆霭，你问一下张秘书，他们什么时候到？顺便选一下中午吃饭的地方，马上要吃午饭了。”

看到穆霭在发呆，蒋林熙以为对方是受不了周围混乱的环境，于是找了个理由把人支出去了。

“哦，好。”穆霭连忙回应，拿出手机离开了场馆。

后面的几天，直到展会开始的前一天，穆霭与蒋林熙都相安无事地渡过。不过穆霭发现，最近蒋林熙很愿意与他讲起过去的事情，甚至有许多他都不记得的小事，蒋林熙都能把它回忆起来，而每每提起往事，穆霭多以沉默回答。

面对蒋林熙的异样，穆霭心里觉得不适应，只当是对方是心血来潮，比如今晚蒋林熙带他来到酒吧，或许一样是冲动上脑。

小提琴曲悠扬，空气中都伴随音乐变得慵懒与莫名的伤感。

“说完了/好像话都说完了/总是沉默对坐着/眼里是浓浓夜色/感情是偏执的/越爱越是偏执的/不相信我看到的/硬要说裂缝不过是皱褶……”

舞台上，驻场男歌手的磁性嗓音引得许多来喝酒的客人忍不住转头看去，悦耳的男声带着不舍与挽留，仿佛真的在一首歌的时间内经历了分手与心碎。

穆霭坐在吧台边，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搅弄面前的果酒，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喝啤酒与白酒。

当初在他被欧阳霖关起来的日子里，穆霭差不多把对方珍藏的红酒都偷喝了一遍，最后觉得没意思才开始喝白酒，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喜欢酗酒的坏毛病也是那时候染上的，他有时想如果不是靠酒精麻痹，自己或许根本撑不到现在。

自从上了大学，穆霭有意减少喝酒的次数，但是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依然只有喝酒能帮他缓解症状，让他吃药，他却不愿。

如今，穆霭也有些理解舅舅当年为什么总是会喝醉了……

蒋林熙望着身边低头不语的穆霭，晃动手里的威士忌杯，问道：“怎么？不喜欢吗？”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无解

【他与蒋林熙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穆霭回头望向蒋林熙，酒吧内灯光昏暗，明与暗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影子在蒋林熙漂亮的面容上缓慢闪过，如一场奇幻昳丽的梦。

摇了摇头，穆霭无声回答。

蒋林熙注视着穆霭浅褐色的眸子，心里涌出股陌生的错觉……好像他自始至终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穆霭。从高中到现在，从来是穆霭一直按照他的要求来，而自己从未尝试着去了解穆霭心中的想法。

“怎么先炽热的却先变冷了/慢热的却停不了还在沸腾着/看时光任性快跑随意就转折/慢冷的人啊/会自我折磨……”

耳边歌曲婉转，蒋林熙将视线落在舞台上，看了几秒站在灯光下长相清冷的男歌手，后面他又慢慢转头望向身边在安静品酒的男生，他盯着对方手里的酒杯，冷不丁开口道：“穆霭，我记得你过去从不喝酒，是什么时候变了？”

穆霭举起酒杯的手顿了顿，眼神有片刻混沌。他放下鸡尾酒杯，用吸管搅乱了面前仿佛橙色浪漫海的果酒，苦笑道：“对啊，我都快忘记了，自己从前最讨厌喝酒了。”

不成想长大后，他成为了第二个舅舅。

低着头，穆霭嘴角的苦涩变成嘲讽。

蒋林熙注意到穆霭的神情变化，喉咙酸涩。明明是个普通的回答，为什么他在听到穆霭的话后心口刺痛的感觉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蒋林熙不由陷入恍惚，此刻眼前的穆霭好像一具由内至外被伤害的破碎木偶，不管外表用胶水拼接得如何完美，内里依旧在以不可控制的速度在腐烂。

冲动涌上头，蒋林熙握紧手中的酒杯，杯中冰块叮铃作响，凉气顺势钻进了蒋林熙掌心。

唇瓣微启，蒋林熙嗓音沙哑，开口道：“我还记得，高中时你身上总会带着伤，问你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你却不回答。现在，该告诉我答案了吧？”

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穆霭脸上逐渐浮出微醺的红。他侧头懒散地瞥向蒋林熙，眼神戏谑，对蒋林熙的态度也似乎因为喝酒变的不再拘谨，他用手撑住额角反问道：“你应该可以猜到吧？我爸妈没了，当时和我一起生活的只有我的舅舅……”

话说一半，穆霭没有再继续，向面前的酒保点了一杯高度数的“教父”。

蒋林熙一动不动，他盯着穆霭，瞳孔深邃如海。

有那么一瞬间，蒋林熙察觉到了穆霭的几分不满，他好像在埋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问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其中的无奈如一壶再次沸腾的开水，即便重新炽热起来，他却不再需要了。

“冲动的人向来听不见挽留/这世界大的让你很难不旅游/浪漫让你温柔/也让你最惹人泪流……”

歌曲进入高潮，蒋林熙哑然半天，干瘪瘪地回道：“所以是你的舅舅经常打你吗？”

调配好的威士忌被推上前，穆霭接过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杯子外壁，嘴角的弧度没有消失，总是淡淡的。听到蒋林熙的问题，他带了雾气的眼睛莫名晃动几下，笑容加深，转过头大胆地与蒋林熙直视，坦然的模样似乎在问：“你说呢？”

纵使已经八面玲珑，蒋林熙在接触到穆霭的目光后依然难得错愕。

片刻后，穆霭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酒杯与音响立的乐曲中。本以为蒋林熙会因为自己的冷淡回应不再继续与他对话，却不想过了一会儿，身边的人再次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愧疚，“对不起，那时的我太过年轻嚣张，没能好好地关心你、保护你。”

穆霭喝酒的动作停住，几秒后，他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咽下，呛得双眼通红。穆霭皱了皱眉，感受着胸膛被刀划过似的疼，缓了好一阵，哑声道：“没必要道歉，你从来没对不起我什么。”

或许是有一些对不起吧，不过他早就遗忘了。

大脑越喝酒越清醒，穆霭盯着杯中没了一半的酒水，要将剩下的全部饮尽，然而在抬手的瞬间，手腕被蒋林熙握住。

顺着青筋泛起的小臂向上看去，很快，穆霭的目光与蒋林熙灼灼的视线在半空相撞，让他一时间晃了神。

蒋林熙温热的掌心将穆霭的手腕全部包住，他下意识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对方腕侧细嫩的肌肤，眼眸暗沉。

喉结滚动一番，蒋林熙开口道：“别再喝了，一会儿该醉了。”

穆霭眸光转动，听话地点头放下了酒杯，蒋林熙的手却依然在握住他，对方又问：“为什么？明明当初是我……”话语止住，蒋林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声音低哑道：“明明当初是我跑走，把你一个人留在学校。”

穆霭错愕，原来蒋林熙知道当年是他把自己扔下的，可直到今晚他才坦诚承认，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晚？

眼神中带着疑惑，穆霭不再看向蒋林熙，良久，他毫不留情又诚实地回道：“因为没必要，都不重要了。”

酒吧内紫蓝色的灯光打在穆霭的侧脸，勾勒出清冷的美人面，蒋林熙瞧了眼便陷入怔愣。

没必要……

不知为何，此刻的穆霭让蒋林熙以为自己回到了与穆霭初识的时候。那时的穆霭像一个依靠仅剩的几格电量在勉强存活的机器人，总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

抿了抿干涩的唇，蒋林熙放开握住穆霭的手，他虚抓一把冰冷的空气，眼神飘远地回忆道：“我明白，你一定怪过我高中时的不辞而别，因为你现在真的很像那年我在教学楼后遇到你的样子，让我想到用尖刺把自己包裹保护起来的小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