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头,穆霭暗骂自己累傻了。
疲惫地转转脖子,穆霭嘀咕,“哎,别想了,去冲澡吧!”
不过半小时,穆霭带着水雾神清气爽地从客厅的小盥洗室里走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穆霭注意到蒋林熙已经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开会了。
对方看样子也是洗完澡不久,平时用摩丝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随意散落下来,湿漉漉的发丝乖顺地垂落挡住额头,让此时的蒋林熙看起来少了许多桀骜与霸道,多了几分温和。他身上还穿着浴袍,腿上放了一台电脑,神色认真。
“相关事项都与朱塞佩先生确定好了吗?”
“嗯…这次展会有几件作品尤其需要保护,‘Saint Jerome Penitent’(忏悔的圣杰罗姆)、‘Portrait of Ottavio Farnese’(奥塔维奥?法尔内塞肖像)都交待好保护措施了吗?”
“好。”
听到蒋林熙口中说出的即将被展出的一个又一个画作名字,穆霭虽然不怎么了解,却知道其中每一幅都价值不菲,而借着此次展出的机会,还有一些国内外画家的其他作品会进行拍卖,到时候来的宾客更需要谨慎对待。
为了不打扰蒋林熙,穆霭打算放轻脚步溜回自己屋子,不想才迈出几步,身后传来对方的声音,“穆霭,去哪?”
转身,穆霭看到蒋林熙已经将耳机摘下来,用一双还带雾气的狭长眼眸望着自己。
“你不是在开会?我…我打算把你的衣服拿给酒店人员去干洗一下。”
蒋林熙拍拍身边的位置,“会议结束了,白天把需要安排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晚上只是查缺补漏而已。坐一会儿吧,衣服明天再送过去也来得及。”
被蒋林熙具有威压的眼神凝视,穆霭进退两难,发丝的水滴落在木地板,他犹豫着迈开了腿,向微笑着望向自己的蒋林熙走去,然后坐在了距离对方几掌的地方。
蒋林熙倚靠着沙发用手撑着额角,他斜睥向穆霭,嗓音喑哑,“我有那么可怕吗?”
穆霭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抓紧了身下的沙发边沿,他心思飞快转动,过了几秒回道:“我是觉得太晚了,你奔波一天,该早点休息。”
蒋林熙眼睛微微眯起,自然不相信穆霭的说辞。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穆霭,半晌,蒋林熙叹口气,起身去梳妆台拿出吹风机。
当察觉到蒋林熙手指穿过自己的头发时,穆霭立马像应激的猫儿一样转身护住脖子,瞪大眼睛瞧向蒋林熙,“你做什么?”
蒋林熙无辜地举起手中的吹风机,“你说呢?”
“……”
发现自己再次误会了蒋林熙,穆霭窘迫地皱紧眉,他抬手,“你给我吧,我自己吹干。”
蒋林熙抬手一躲,命令道:“坐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你知道,我没那个耐心。”
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穆霭倔强地盯着蒋林熙,最后依然败下阵,低下头听话地坐回了原位。
吹风机的嗡响在耳边响起,当蒋林熙的手穿过发丝的第一下,穆霭半边身子冒出鸡皮疙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是为了不让彼此之间尴尬,穆霭还是强忍下了躲避的冲动。
修长白皙的手指伴随着暖风拂过穆霭未经任何染烫化学药剂污染的乌黑头发,蒋林熙眉眼认真,目光柔和。
他余光看向乖巧的穆霭,心想要是一直这么乖该多好。
出神间,蒋林熙记起高中时穆霭也为他吹过很多次头发,现在依旧是他们,两人的位置却变了。
眼角带着笑意,蒋林熙感慨道:“我记得以前你还帮我吹过头发,那天好像是学校刚结束一场篮球比赛,我累得不行,洗过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后来是你帮我吹干的头发。”
穆霭愣住,他眼神飘远,伴随蒋林熙的声音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他默不作声,唯有心脏伴随回忆咚咚跳动。
回忆遥远,此刻却仿佛近在咫尺,近到穆霭似乎伸手一碰就能看到那天傍晚夕阳正好,暖橙色的光洒在蒋林熙半阖的眼睛上。对方懒洋洋地躺在他的腿上,睫毛如蝴蝶翅膀微颤,他轻轻用手指拨弄少年微湿的碎发。
几年前安静的卧室,亦如现在,只响起吹风机的嗡嗡声。
客厅内的暖色灯光成了当时的夕阳同样洒在两人脸上,唯有曾经的青涩、羞涩与甜蜜不再见。
“咔……”
吹风机被按停,穆霭收回飘散的视线,没有了其他动作,等待蒋林熙的再次开口。
蒋林熙抚摸着穆霭被吹得柔顺的头发,神色怀念,“穆霭,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对蒋林熙来说,他想自己这一次追求穆霭或许并不仅仅是他开始设想的那般只是单纯的无聊,或者为了报复,他应该是真的想与穆霭在一起。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遇到过无数人,交往过无数男女,与他上过床的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只有穆霭,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存在…只有穆霭,总是在他的脑海中不能被抹去…也只有关于穆霭的记忆,是彩色活跃的。
蒋林熙的话说得很清楚,可在穆霭听来却好像隔了千里远,他眼睛一眨不眨,发红的眼眶仿佛在隐忍什么,直到半分钟后,穆霭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还记得带我去过的街球场吗?”
抚摸头发的手指顿住,蒋林熙眼中闪过疑惑,过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穆霭口中的“街球场”,他语气随意,“记得,不过,我只带你去过一次吧?”
穆霭点头,“是只有一次,但你还记得在街球场发生过什么吗?”
蒋林熙觉得穆霭的问题莫名其妙,皱眉想了半天也没记起太多细节,只能对那晚的记忆描述出模糊的片段,于是他想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
穆霭没回答,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过了半分钟,他摇摇头弯起嘴角起身开口,“太晚了,蒋总,该睡觉了,晚安。”独留给蒋林熙一个看上去落寞的背影。
自始至终,穆霭没有回头看一眼蒋林熙,没有注意到蒋林熙脸上受伤的表情。
门被关闭,穆霭瘫坐在床上,表情怅然,很快嘴角露出自嘲的笑。
回到过去?怎么回?是让蒋林熙不要再来招惹自己,还是让蒋林熙不要再去伤害别人?他忘不掉与蒋林熙之间暧昧的片刻,更忘不掉那个人的腿是因为蒋林熙才会受伤落下旧疾!
抓紧身下的床被,穆霭咬住嘴巴,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关闭的房门。
时间过去许久,最后穆霭赌气般将床头灯关掉,把头蒙在被子里,至于是不是睡觉,没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蒋林熙与穆霭之间似乎没有受到昨晚插曲的影响,两人如往常一样吃着早餐闲谈生活或工作,到了会场又成为了职场上配合默契的老板与下属,对一切公事公办。
站在布置流程已经接近尾声的展馆内,穆霭瞥向旁边正在与项目负责人谈话的蒋林熙,两人的谈话内容是在探讨展品最终的摆放位置。
看向认真听布展师意见的蒋林熙,穆霭抓紧了手中的文件袋。他以为今天蒋林熙一定会因为昨晚自己的擅自离开不高兴,却没想到对方还是一如往常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