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吗？

注意到穆霭的小动作以及对方手指间的戒指，蒋林熙眼眸晦暗，放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悄然握紧。

不久，蒋林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神情默不作声改变，在转瞬间换成另一幅见到多年好友的感慨，他微笑着看向穆霭，嗓音充满磁性，“穆霭，你还记得我，对吗？”

穆霭愣住片刻，然后撇过眼点点头，“嗯。”语气中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

嘴角的弧度加深，蒋林熙眸子亮了一度，“真好，我以为几年过去你会把我忘记。当年我出国匆忙才与你在后面断了联系，想想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心里现在还在怪我的离开吗？”

穆霭垂下的手抓紧了衣角，他双耳嗡响，尝试着扯出一抹笑，独独不敢看向蒋林熙，“没有，蒋总。”

听到疏离的称呼，蒋林煦眉头一皱，旋即语气苦涩道：“还说没有？叫我叫得这么生分，一定是在记恨我青春期时荷尔蒙上脑干得那些蠢事吧？”

穆霭怔住，脸色发白。

青春期？蠢事？

也对，高中的他们可不就是才进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对爱、对性、对一切都处于新鲜探索的阶段，于是他成了蒋林熙一场肆意的青春歌舞剧中微不足道的小老师，帮助他明白了同性之间的感情注定虚无。

舞曲结束，蒋林熙离开了，而他也从对方的生命中功成身退，不会再有更多的纠缠。

后来他所遭受的伤害与折磨，如今用成年人的视角去看待，倒真的是不足挂齿的小打小闹，不再是当初让他生不如死的黑暗炼狱。

这样看来，如果他要真的再对过去所谓的“痛苦”揪着不放，确实是他太心胸狭隘了。至于记恨，他好像不再记恨了，面对蒋林熙表现出的无措与下意识躲避，完全是因为当年他习惯了被对方颐指气使，不再想经历一遍同样的事情。

穆霭慢慢撩起眼皮看向蒋林熙，他目光淡淡，刘海很长却不再挡住眼睛，开口道：“我没有记恨你。”抿紧嘴，穆霭忍住胃痛，一字一句继续道：“过去的事，我早就忘记了，蒋总。”

蒋林熙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他似乎没有料到穆霭能如此毫不畏缩地坦然面对自己，也没想到穆霭会说出“已经将过去忘记”的话。

胸口升起莫名的恼怒，但很快被蒋林熙压下，他抬手摸向穆霭的头顶，“真的吗？那我……”

“啪！”清脆的声音让气氛骤降至冰点。

看向自己被穆霭挥开的手，蒋林熙眯起的眼睛里布满凌厉，手掌的刺痛让他意识到几年不见穆霭身上的尖刺又重新长了出来，那么…他需得再把刺拔掉才好。

穆霭几乎没有犹豫，抬手挡住了蒋林熙的触碰，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吓了一跳，因为不论如何，蒋林熙是他的老板，他的行为实在不妥。

于是，没等蒋林熙说什么，穆霭立马往旁边挪了半步，然后弯腰道歉：“对不起，蒋总，我不是故意的。”

蒋林熙斜睥向穆霭露给自己的头顶，腮帮动了动，收回被打红的手，不在意道：“没事，我哪里是小肚鸡肠的人？走吧，我们老同学之间好不容易见面，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不等穆霭再说什么，蒋林熙握住穆霭的手，将人带离了办公室。

肌肤的相触让穆霭下意识脱口而出，“蒋林…”却迅速改了称呼，“蒋总！我，我还有工作。”

听到穆霭的话，蒋林熙走到工作区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穆霭笑得粲然，“你的职务是我的助理啊，陪我吃饭当然也是工作之一，不是吗？”

面对无数道向他投来的炽热的探究视线，穆霭哑然低下头，半晌，他抿紧嘴窘迫地回道：“是。”

蒋林熙心情很好地挑了下眉，旋即转身拉住穆霭向电梯口走去，无视了其他员工的注视。

坐在宽敞的车里，穆霭神情局促，右手习惯性握住左手的手腕，不由问道：“蒋总，我们去哪里？”

蒋林熙故作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话音刚落，暮光紫色的库里南无声无息地滑出地下停车场。

车子驶过海城黄浦江边，穆霭却没心思去欣赏白日的江景，他望着前方汽车的红色尾灯，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然辞职吧？

或许是对过去心有芥蒂，穆霭不愿再与蒋林熙产生更多的交集。他花费了数年，好不容易摆脱了另两个人，早已疲于应付新的“入侵者”，所以还不如早些离开。

但是…他才签了合同，这么快提离职是不是不太好？穆霭皱紧眉，脑袋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蹦出，全然没有注意到蒋林熙一直在偷偷观察他。

等待红灯的过程中，蒋林熙微微侧头看向穆霭扎起的头发以及对方被刘海挡住的半张脸，他忽然想起记忆中那个虽然害怕他却依旧性格骄傲、嘴硬倔强的男孩儿，所以穆霭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留长发了？是在认识另一个人之后吗？

回国前，蒋林熙经常从金钏几人口中听到关于穆霭的消息。他知道，在他离开后，穆霭转学去了一中，在一中他似乎认识了另一名男生，那个人取代了他之前的位置，总是出现在穆霭身边，护着穆霭，与穆霭的关系日渐亲密。

眼眸垂落，蒋林熙目光变得幽暗，默默攥紧了方向盘。

同时，蒋林熙调查到也因为那个人的设计，三年前，金钏重伤住院染上吗啡，不得不被家人送去强制戒毒，罗华则被罗家送到国外，慕诚霄的父亲调离京城，举家迁回了海城…自此他们几人分崩离析。

神色闪过狠戾，前方红灯变绿，蒋林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绿灯瞧了几秒钟，随后抬眸间便掩去了目光中的锋芒，踩下了油门。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处于位于市区内的隐蔽园林前。

将车熄了火，蒋林熙对穆霭说道：“走吧，下车！”

穆霭瞧向蒋林熙张了张嘴，却没等说什么，便看到对方不容拒绝地打开了车门，于是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跟随下了车。

“蒋总，我其实还不饿，所……”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他聘请的厨师技术都一绝，尤其是招牌菜黑松露鲍鱼红烧肉，你一定喜欢。”

“……”

假装没听到穆霭的话，蒋林熙在前方带路。

穆霭视线落在蒋林熙的背影，无奈地抿紧嘴。

和原来一样霸道。

蒋林熙带领穆霭走进园林深处的屋舍里，幽静的环境没有开在商场或路边饭店的烟火气，多了几分避世的优雅。穆霭猜得到，能来此处用餐的人，不仅非富即贵，社会地位上也必定是属于金字塔顶端的才可以。

他向四周扫了眼，即将进入月洞门的时候在一块挂高的梨花木板子上瞥见了刻在上面的字“肴”，或许就是这家店的名字。

古典雕花的门自内侧打开，一位态度极好的服务生出现，引蒋林熙与穆霭来到了一处静谧的房间。

待落座，蒋林熙熟络地点了七八个菜，然后对穆霭说：“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我刚刚点的都是你过去喜欢吃的。”

穆霭被桌布挡住的双手握紧，他僵硬地笑笑没有立刻回话，不理解蒋林熙为什么总是说这些暧昧的、又极易引人误会的话，明明高中时蒋林煦根本不清楚他的口味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