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场街球的周赛，气氛燥热异常，观赛的人在为彼此的队伍尖叫呐喊，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兴奋与狰狞，然而欢呼的人群中唯有一个人格格不入地站在最前方，对方用一双明亮的、澄澈的眸子望向他们，同时吸引了他的注意。

后来，他知道对方叫Fog，是被自己的朋友带来的，后来也是因为朋友的逼迫，男孩儿不得不上场为他们队伍进行罚球。他看得出来对方并不会篮球，于是一时冲动，忍不住上前指导，短短几分钟的交流，他却记住了男孩儿最后露出的笑，如春天雨后从云层中露出的太阳，很好看、很温暖。

原来是穆霭。

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与穆霭见过面！

可是，他终究迟了一步，没能在当时留下被蒋林熙带走的穆霭。若他当时抓住了穆霭，是不是一切也会不一样了？

“云景阳，我们的缘分不只短短的两年。在很早前的街球场，我和你就遇见了，是不是很神奇？”

“嗯……”云景阳声音低哑，他鼻头酸涩，艰难地阻止了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落下来。

“所以，对不起，云景阳。”

云景阳怔住，“穆穆，为什么……”

第109章 一百零九、他的爱人

【“云景阳，你真是个傻子。”】

沉闷静谧犹如怪物的巨口将云景阳与穆霭双双吞噬，过了许久，穆霭才缓缓道：“对不起，因为在街球场你帮了我，才让你被蒋林熙记恨，在后面的比赛中害你受伤，导致了你的腿伤。”

“对不起，因为我，你不能再去美国深造，是我…毁了你。”穆霭直视着前方紧闭的窗帘，视线中的黑暗连成一片片模糊的水花，泪水终究没撑住从眼角滑落。

云景阳许久都没讲出来一句话，他喉咙堵塞，嗓子里好像吞下了无数的银针，让他发不出一声。事情过去多年，他其实早就不在意自己的腿伤是如何而来，又是被谁故意算计。他只是心疼穆霭，心疼穆霭一直知道事情原委，却选择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真相带来的痛苦。

云景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高二篮球赛时，穆霭开始对他很关照，也忽然明白了穆霭在比赛场外的那次哭泣，还有对方当时一声声泪眼婆娑的“对不起”原因为何。

心脏钝痛，云景阳猜不透穆霭到底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承受了多少苦厄。

半天，云景阳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转身伸出手，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一动不动的穆霭。尽管手中的力气很轻，牢固的程度却不能让人挣脱，而他温柔的动作仿佛捧在怀里的是一块世间罕见的宝物，一块独属于他的宝物。

“不是你，穆穆，不是你的错，我更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云景阳语气颤抖，一遍一遍给予着回复，他忽然觉得语言单薄无力，似乎只有不断重复才能把心里的疼惜表达出一二。

没有人清楚，他根本不在意穆霭过去与蒋林熙发生的插曲，只是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穆霭的手，不得不眼睁睁看着穆霭被蒋林熙重新拖入黑暗中。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才能让穆霭脱离苦海？

云景阳将头抵在穆霭背部，颤抖的唇瓣和呼吸诉说着他的无助。

双手放在脸侧，穆霭任凭云景阳抱住自己，他苦涩地弯起唇角，暗暗贪恋着从云景阳胸口传来的温度，身体却宛若一尊挂在夜空的月亮，清冷带着疏离，让云景阳内心的不安加剧。

听着云景阳一声声对他的救赎，穆霭眉眼低垂，只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对方如此深刻的感情，他问道：“云景阳，你一定很怨恨我吧？”

因为我，你才落下了永远的腿伤。

身后的人倏然没了声音，穆霭的心一瞬间被提起。他以为，云景阳真的在怨恨自己，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在离别前将这股怨恨消掉，他没这个信心。

安静的房间成了暗色的棺椁，埋葬着各怀心事却彼此相爱的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男生喑哑的嗓音幽幽响起，“我心里有怨恨。”

“……”

穆霭哑然，慢慢抬起的眼中是无措与无助，然而下一刻，他被云景阳抓住肩膀转过身，两人侧躺在床上面对彼此，与暗夜融为一体的眸子全部是对方的模样。

云景阳凝视呆愣的穆霭，认真的语气宛若千金重，“可我怨恨的是蒋林熙，我怨他没有好好珍惜你，恨他没有护好你。现在，我反而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去美国，不然我不会遇到这样好的你。”

泪珠缀在睫毛上，穆霭眼睛一眨不眨，漆黑的瞳仁描绘着少年趋于成熟男人的英俊面容，心跳声越来越大。

抬起手指揩去云景阳鼻尖滑落的湿润，穆霭唇角弯起，慢慢地笑容加深带着一抹庆幸，他轻缓的声音中混合沙哑，像石子摩擦地面又像旧唱片的滋滋啦啦。

穆霭说：“云景阳，你真是个傻子。”

被情绪折磨，穆霭总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死掉，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然而下一秒，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活下去时，又重新开始了担惊受怕和欲望燎原。

比如此刻，他贪恋极了属于云景阳的一切，恨不得让云景阳再用力些抱住他，把他融入进血骨里。

然而，穆霭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正常，所以他不能再像藤蔓一样困住与他不属于同一片天地的云景阳。

胸腔发颤，云景阳跟着笑出来，他将穆霭搂入怀，叹息似的感慨了一句：“是啊，我是傻子，所以你不能离开我，穆穆。”

笑容凝滞片刻，穆霭感受着云景阳的温暖，用力抓紧了对方的睡衣前襟，如溺水之人握住浮萍。

半晌，他松了手，闷闷地回了一声，“嗯”。

云景阳笑得灿烂，将脑袋埋在穆霭脖颈，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对方的气息，胸膛被熟悉的味道填满。

被夜色填满的床铺如无人知晓的幽谷，两颗贴近跳动的心脏，一颗忙着离开，一颗忙着追赶，谁也没有资格后退。

……

穆霭与云景阳来到酒店时，远远便看见靠窗的方桌边站了一位正向他们招手的金发碧眼青年，对方看样子比他们大一些，却多了许多活泼。

阳光下，伊森浅绿色的眼睛成了不可多得的风景，让过路的食客不禁多瞧两眼。

“喂，Dawn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好不容易来中国，竟然不亲自去接我？”

云景阳与伊森拳头碰在一起，说话间的熟悉让人很难想象一年前，两人曾在不知名的海岛上互相厮杀。

“抱歉，下次亲自去接你。”云景阳不深不浅地回了一句。

伊森撇撇嘴，“得了，可不能劳驾您。”说着，伊森将视线移向被云景阳挡在身后的男生，一双幽林似的绿眸睁大。

将云景阳推到一边，伊森围着穆霭上下打量起来，用蹩脚的广普说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长得好看，你就是让Dawn魂牵梦绕的…穆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