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句宛如推动他的大手，让原本动摇的他一步一步主动走向深渊。

每天一通的空号电话更加成为了推波助澜的帮凶，让他无数次在崩溃边缘徘徊，他知道的，无数次的骚扰电话同样来自欧阳霖。

而且不需要欧阳霖告诉自己，穆霭从前就知道他与云景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云景阳此时此刻的美好不过是他偷来的黄粱一梦，所以他从来没奢求与云景阳天长地久。

至于他会不会去找欧阳霖，他想应该会的，毕竟欧阳霖对他的报复还没结束。欧阳霖用云家的丑闻作为要挟逼迫过他，仅仅看了其中的只字片语，穆霭却知道那些新闻一旦暴露对于云家以及云景阳都是致命的打击，所以这一次，他想换自己守护云景阳。

穆霭不清楚自己会被欧阳霖如何对待，但是他有预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在欧阳霖冲进云景阳家里找来时，他清楚地看到了欧阳霖露出了与猥亵过他的男人一样的眼神

一种充满了恐怖欲望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剥了皮的兔子，只能无助地等待被一口吞入腹中。

但是，在欲望中，似乎又有一些别的东西，好像哀伤…？

他不太懂。

如果他离开了，云景阳怎么办？他会伤心吗？

睫毛颤抖，穆霭在电视剧的催眠声中闭上了眼睛，意识趋近与半梦半醒。

云景阳收拾好厨房走出来时，看到穆霭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支在他面前的平板电脑还停留在电视剧的播放界面。

放轻脚步走近，云景阳注视了一会儿穆霭恬淡安睡的模样，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学校里，他经常蹑手蹑脚地靠近在偷睡的穆霭，然后一把将人抱起，冲到教室外，吓得穆霭总会搂住他脖子大骂自己傻子。

蹲下身，云景阳嘴角的笑带着能将人溺毙的温柔，他抬手顺着柔顺的头发抚上穆霭的侧脸，眼中的依恋慢慢变成了疼惜与遗憾。

他与穆霭再也回不到当初天真单纯的时候了，因为一切早就变了。

此时的云景阳，只期待穆霭在发现自己的真实面目后，不会害怕他。

与穆霭额头相抵，云景阳轻声开口：“穆穆，别怕我，更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乞求。

穆霭呓语了一句，将脸埋在臂弯中，眼角的一滴泪顺势被身下的靠枕抹去。

穆霭没睡着，在云景阳触碰到他时已经清醒，却不愿醒来，于是才假装熟睡。听见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用心疼的语气挽留他，穆霭不敢睁眼，他怕自己下一刻便会答应。

听到穆霭软糯的呓语，云景阳宠溺地笑笑，随后他起身将人抱在怀中，向里面的卧室走去。

卧室没开灯，云景阳按照之前的习惯将被子盖在穆霭身上后，打算自己去客厅的沙发上睡，黑暗中，他贪婪地注视了许久闭眸的穆霭，才恋恋不舍地打算转身离开。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握住。

云景阳身形顿住，他机械地回过头，视线与穆霭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相撞。

扯起嘴角，云景阳开口道：“穆穆，你…醒了？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

穆霭抿紧嘴摇头，小声问道：“还要睡沙发吗？”

云景阳颔首，“嗯，怎么了？”

多亏暗夜的掩盖，穆霭庆幸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不会被发现，他咽了下口水，眼神躲避，“今晚，一起睡吧…你，别多想，只是单纯睡觉。”音量渐弱，依然被听力很好的云景阳捕捉清楚。

云景阳错愕地眨眨眼，一时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咽了下口水，云景阳马上用双手回握住穆霭的手，俯下身，不敢相信地问道：“穆穆，你说什么？你，你同意我今晚在这里吗？”

穆霭躲避云景阳过于炽热的眼神，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嗫嚅道：“之前也没说不让你一起睡啊，是你自己……喂！你干嘛？”

面对云景阳蹿上床的动作之快以及对方突如其来的拥抱，穆霭左胸口跳动得厉害，没等反应过来，他的耳边已然是男生呼吸中散发出的热气，颤抖的声音让他的身体忍不住跟着战栗。

云景阳用力收紧抱住穆霭的手臂，一字一句道：“穆穆，谢谢你。”

夜色化为浓重的墨将两人团团围住，穆霭与云景阳背对背，却没有谁先入睡。

云景阳瞪圆双眼盯着前面不远处的衣柜，放在脸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成了拳。距离上一次他与穆霭同床共眠已经过去了很久，他记得那次之后自己便擅自消失，去了HELL，独留穆霭一个人，两人的关系也开始急转直下。

眉心紧蹙，云景阳垂下眼眸，神情中露出落寞与悔意。

今天张锋对他说了许多关于穆霭的过去，虽然现在对于当年火灾的真相还没有调查得很清楚，不过他心里总觉得其中有些事情很奇怪，仿佛背后有一只大手一直在推动所有情节往固定的轨道走。

云景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判断错误，但有时候怀疑总比盲目相信强，所以他才会继续派人去调查。

“云景阳……”

穆霭的呼唤让云景阳回神，他连忙回应，“嗯，穆穆，怎么了？”

穆霭没有立刻开口，过了几秒开口道：“我们聊聊天吧…”

云景阳有些疑惑，可他没有问原因，“好。”

穆霭不是突发奇想，他只是觉得到时间了，关于蒋林熙的事情，还有云景阳落下的腿伤，他应该让云景阳知道。

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即将要讲出的事情，穆霭心里的不安开始溢出。半晌，他睁开眼，幽幽道：“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对你讲过我因为什么从青汇转到一中？”

云景阳呼吸停滞，他似乎猜到了后面穆霭要说的话，喉咙像被堵住一块石头，只能勉强发出一声“嗯”。

他了解穆霭的过去，却全部是从别处得知，穆霭从未与他亲口说过。

穆霭弯起嘴角，伴随着微哑的嗓音回忆起在青汇发生的点点滴滴，以及与蒋林熙经历的所有。

穆霭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走出了名叫“蒋林熙”的怪圈，因为再一次提起熟悉的名字，心里曾经会出现的怅然、埋怨与悲伤不再强烈，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与遗憾。

他明白，自己与蒋林熙之间永远跨着鸿沟，只可怜当初他缺爱严重，将无意间路过自己生活的蒋林熙视为了救赎，才会导致后面他的自作多情与蒋林熙的所谓“抛弃”。

穆霭语气平淡似天上的月，清清冷冷带着撩人的光。

他将往事絮絮道出，与蒋林熙的初遇，对蒋林熙暗自生出的爱恋，被蒋林熙无情扔掉……还有和蒋林熙出现在街头篮球场以及与云景阳的相遇。

过程中，云景阳与穆霭背对，始终保持沉默。他不愿穆霭说出“蒋林熙”三个字，却依然给予了足够的耐心，如一位忠诚的骑士，静静地听着穆霭讲出从未对任何人表露出来的往事。

直到听见穆霭说他们早在街球场相遇，云景阳像被点了穴，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旋即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模糊的场景，同样是他尘封已久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