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一秒,穆霭便趁欧阳霖放松警惕时猛地推开了他。穆霭死命地咳起来,边咳边用手背蹭自己的嘴唇,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嘴唇上的一层皮扯下来。
欧阳霖原本染上欲望的眸子在看到穆霭表情以及动作中的厌恶后立刻趋于阴沉,他攥紧拳,青筋从小臂蜿蜒,像一条条蓬勃遒劲的龙几欲爆发。
“穆霭,你答应过我要一直听我的话吧?”
咳嗽的声音戛然止住,穆霭撩起眼帘看向欧阳霖,目光中带着无奈、无助与隐隐的抗拒,几种复杂的情绪中,唯独没有欧阳霖期待的,这让欧阳霖胸口更加闷痛,似乎被人狠狠用刀捅了般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面对他时永远是一副让人火大的模样?为什么不对他笑?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靠近!
欧阳霖一步一步走近穆霭,浑身的戾气像大雾弥漫将穆霭包裹。
穆霭双脚定在原地,挪不开半步,不仅仅因为欧阳霖表现出的强势,更是因为他被欧阳霖的话提醒,记起自己确实亏欠了欧阳霖很多。
最后,欧阳霖站定在穆霭面前,他狭长的眼眸被怒火占满,宛如挥舞砍刀的刽子手。
穆霭肩膀止不住颤抖,他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盯着欧阳霖,他不知道自己畏缩的样子更惹得欧阳霖生气,欧阳霖几乎把话咬碎了吐出来,“到底为什么要食言?明明是你先答应了我,为什么还要躲我?”
我对你不够好吗!只有我不会抛弃你!为什么你还要跑!
情绪无从宣泄,欧阳霖化身为怒吼的狼,无法控制的冲动直达大脑,他猛地抬起手要像过去一样挥向穆霭。
瞥见欧阳霖的动作,穆霭几乎下意识抱住了头等待巴掌或拳头的砸落,但是过了许久,他没感受到丝毫痛苦。
试探性睁开眼,穆霭瞧见了欧阳霖脸上的愕然。
欧阳霖几乎是在穆霭抬手护住脑袋的瞬间就恢复了清醒,旋即他的眼前出现一幕又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脸色苍白
穆霭被人按在地上殴打的场景,他用刀划伤穆霭皮肤的场景,他将穆霭锁在床上注射乱七八糟液体的场景,还有…他为了让穆霭心甘情愿跟随他,命令学校里所有人孤立穆霭,甚至安排保安猥亵穆霭时的场景。
心脏骤冷,这一刻欧阳霖只想一拳打向自己!
同时,欧阳霖开始害怕,他害怕如果自己的计划被穆霭知道……穆霭一定会更讨厌他!
欧阳霖大脑空白,呼吸停滞片刻,接着他惶恐地放下手,又一改常态,紧紧地抱住穆霭,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说道:“你是我的!穆霭,你记住,你只能在我身边!”
穆霭呆滞地被欧阳霖抱住,最先的失措被无力反抗的屈服取代,他如没了牵线的木偶,任凭欧阳霖抱住他,不断在他耳边絮絮让他浑身犯冷的占有欲。
欧阳霖是个他永远都躲不掉的混蛋。
他一直知道。
……
嘈杂的会所内,穿着冰蓝色短袖衬衫的穆霭成了昏暗包房内唯一的纯净。他淡淡的眼眸专注于自己面前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微红的眼尾是一抹恰到好处的胭脂,看上去既不艳俗又不女气。
穆霭薄唇微抿,听着耳边各种鬼哭狼嚎,心里只觉得厌烦。
本来被欧阳霖强行带来参加聚会心情就不算好,现在周围还全部是青汇的学生,穆霭更想溜走。
唯几位眼熟的人里,穆霭发现了在高考前对他说过一堆莫名话语的秦南。
穆霭与秦南只在进门时匆匆对视一眼,便各自装作不熟悉,转过头没了交集,就像他们两年戏剧性的高中生活,秦南与他无端地相遇又默然地退场,只留下回忆中的狼藉。
高考结束,所有人皆如脱缰的野马,没了束缚。
欧阳霖手中拿着一杯混了冰块的威士忌,他没理会向自己贴来的莺莺燕燕,始终侧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男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霭总是将半长的头发扎起一大半,再留几缕松散地垂落。
视线从对方露出的眉眼到白皙的脖颈,欧阳霖眼眸发暗,当他看到穆霭被头发挡住的后颈时,喝酒的动作停了两秒,随后他放下酒杯,伸出手盖在了穆霭那一小片温热的肌肤上,激得穆霭立马向后闪躲。
欧阳霖却眼疾手快地握住了穆霭的脖子,“别动!”
穆霭躲避的身体听话地顿住,不久,他眼眸垂落,僵硬地坐正了身子,没说一句话。
欧阳霖摩挲着穆霭后颈凹凸不平的伤疤,很明显感觉到了穆霭身子的战栗,他的手也跟着停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欧阳霖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撩开了覆盖在穆霭后颈的柔软黑发,触碰到了经年的伤疤。
欧阳霖眼神晦涩,他努努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诡异的沉默,只是抚摸的力道变得愈发轻柔,好像要通过亲昵的动作表达他某种难以启齿的感情。
穆霭脖颈的伤疤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又像是一道永不消逝的宣告,宣告穆霭是属于欧阳霖的所有物,让欧阳霖不舍得摒弃。
周围的噪音被一道隐形的屏障挡在欧阳霖与穆霭身外,他们两人,一人垂首看向面前挂着酒滴的炫目玻璃杯,一人侧目望向对方,谁都没说话。
如果眼神能拉丝,此刻欧阳霖望向穆霭的目光会编织出最绮丽的彩绸。
可是,作为缜密的猎人,欧阳霖从不允许自己的情绪被人窥视探查,因此没有人能看到他深情的一面,连穆霭都不能看到。
欧阳霖只允许自己在短短的几秒内表露出“喜欢”。
因为他与他之间,始终横亘着一道黑渊。
欧阳霖却不介意这道深渊,因为他会让黑暗变成桥,让穆霭亲自走向他。
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瞳带了掠夺,欧阳霖勾起唇角。
突然,不知道是谁拿着麦克风大喊了一声:“愿我们青山依旧,青春依旧!”所有人的视线被夺去,捧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场狂欢,除了穆霭与欧阳霖,大家都在加入。
穆霭眼皮半阖,刺耳的音响声几乎打碎了他的耳膜,他时不时向另一侧偷瞄,身上的冷汗伴随欧阳霖的触碰冒出来。
欧阳霖为什么忽然对他脖子上的伤疤感兴趣了?难道他又要做什么吗?
不安地握住拳,很快,穆霭感受到耳边吹来一阵热气。
欧阳霖凑近,用唇瓣轻蹭穆霭的耳廓,在呐喊声中,他对穆霭低声道:“爱爱,只要这里的印迹不消失,你就永远是我的。是啊,青山依旧,我们也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