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已经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被他一扑,重重的摔在地上。
小弟弟倒在我身上,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愧疚还是什么,我盯着他看了一会,说:“真是没想到,我以为······我抓住了好机会,能让你与皇太后相争,后党的人失势,我与从湛就还有未来······没想到······没想到你与太后的事情,会第一个把他扯进去······我真是自作孽······”
他呆了好久,脸上一下子变得锐利极了,声音也失了往日的腔调,“原来你告诉我的······我母亲的事,都是假的······你是故意骗我,让我和母后嫌隙!你······你······”
他母亲的事何曾是假的,太后若真是他亲生母亲,何苦要与他相争,真真是小孩子,可以任别人左右,任别人摆布的小孩子!
我发了狠,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都是你们!都是自私的你们!
“就算李宸妃是你母亲,我平白无故又有什么必要告诉你?我何必闲着没事陪你走那一趟?我没想到你这么好骗,我告诉了你,你就相信······你什么皇帝?原来只不过有个小孩子的判断力!”
他冷冷听完这么多,眼中已有了深沉的恨意,如暗沉的夜色。
我到底是悲伤绝望交加,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了,耳朵一直嗡嗡的作响,从湛的死已经让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身子僵硬的有些疼痛,才意识到原是他压在我身上,“你起来。”我欲推开他,不料他却突然握住我的两只手,话也不说低头便吻上我的唇。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了上来,他的眼神朦胧,腾出一只手来便撕扯我的衣服。
“这是你欺骗我的代价。”他趴在我的耳边低沉道。
我从未想到他的力气竟是这般大,我竟丝毫动弹不得。
“我是皇帝,而你也不是赵从湛的未亡人,这天下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是变得雪白如纸了,挣扎几许,凄冷道:“你这样,就是把我们以往的情谊全都耗尽了。”
他怔了一瞬,却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话都没说。
待我迫不及防疼痛起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一切皆已成定居。
赵祯的喘息犹在耳边,我睁开眼睛,恶毒的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所有的痛苦和愤恨皆化成一句话:“赵祯,我真后悔,为什么要遇见你!”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我,低着头帮我穿好衣服,表情隐藏的滴水不漏。?
☆、第四十四章 逃离京城
? 人死后,是要变成星星的。
那天晚上,我在自己的花院里,看了一晚上的天空,天空一反常态的疏朗,除了那一轮清月,半颗星星也没有。
五更天的时候,我雇了马车,出了城,除了那颗红葶,别的我几乎什么都没带。
一路向南,去那个我和从湛梦想诗书终老的地方。
我的珠子被赵祯拿去了,赵祯,他知道我来去都是依靠这颗珠子的,我没有想到他的心计竟如此,趁着我痛苦的时候把这颗珠子取走了!
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
我几欲苦笑,嘴角却怎么也牵动不起来,马车颠簸,我紧紧搂着怀里的红葶,红葶的叶子上有些许毛毛的尖刺,我的手上訫出点点血迹,我却丝毫不觉得疼。
一个人身上已经千疮百孔,这点痛算什么。
天空蒙蒙的,将明未明的时候是最冷的,我抱着红葶紧紧的蜷缩着,我们的马车后面,有一队人马总是跟着我们,像个甩不掉的影子一般,却始终与我们保持着距离。
大内的士兵,不用看就是了。
心灵和身体上的痛楚已经让我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只觉得自己犹如行尸走肉般颠簸着,饿了吃干粮,渴了喝水。
路上的行人,天际的飞鸟,乱舞的树叶,纷繁的花朵,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朝着他们既定的命运义无反顾的奔走,而我,我的命运是什么?我行走的方向是什么?没有从湛去江南干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越来越害怕一闪而过的白马,那是从湛坐骑的颜色,我越来越害怕那些缤纷的花朵,从湛曾送我满山的芬芳,我越来越害怕那些行人的歌声,曾经有比这些动听一万倍的音乐,只属于我一人的音乐,我越来越害怕黑夜,因为梦里有从湛,有那颗血红的辛夷树,他的身体里曰曰的血液。
永无止境的奔走,或是逃亡。
无论我在哪个州府停留,州官总会知道,总会有客栈让我免费居住,有三餐供我免费食用,可是那些商贾小贩却都不敢与我多说一句话,我只要一转过身子,他们就会疑惑的对我指指点点,我看着他们,他们立刻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些官兵,总是长长的跟在我身后,如影随形,总是停留一天,州府便会请更多的人手把握请出去,不让我有安身之地。
我只有不断的奔波。
总算知道赵祯的用意了,他是想告诉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
呵呵,我多想笑,却发现唇角已经很难牵动起来了,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白天总是在不断的奔波,晚上睡觉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我总会梦到那个血色的黄昏,那颗辛夷树,从湛的鲜血染红了满树的花朵,任我多么撕心裂肺的痛哭,喊他的名字,他都不肯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夜间哭着哭着就醒了,精神恍惚的很厉害,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是我作孽。
颠沛流离了好几个月,当初雇的马车师傅早已经离去,别的州府的马车师傅都不敢载我,我日间便只能抱着怀里的红葶徒步走过山坡、河流。
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支撑不住了一般,有多少个月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多少个月了,我摊开手指头数数,手指上斑斑点点的泥垢,都已经干涸成形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看到路人都是穿着纱衣了,身上明明蒸腾着热气,我却感觉一阵一阵的发冷,那些行人大多都是奇怪的看我几眼,然后离我离得远远的。
我来到一片芦苇泊边,渡口边有一个茶棚,几个行人正坐在里面喝茶解暑,茶棚的角落堆积着三三两两的茶叶罐,像那种很大的酒罐一样。
我心下一动,径直走了过去,身后的带刀士兵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的,茶馆的客人们看这个架势,忙站起来躲到一边。
我看他们一眼,并没有想怎么样,我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只想他们跟我说说话,说话就好。
“掌柜的在吗?”我嘶哑的开口。
心里面凄恻不已,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已经这么沙哑了,粗嘎中有嘶嘶的磨声,仿佛有风声在唇齿间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