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佣人谈笑,说这花胶是港城那边送来的货, 有市无价, 还要给陆西岭娶太太时当聘礼的。
她喝得脸红, 倒是这番谈笑让进来餐厅的许曼珠听见。
池梦鲤脸色微僵,众人见许曼珠面色平静,也都噤声。
“今天没那么发烧了吧, 一会家庭医生过来, 再问问怎么还有咳嗽呢?”
许曼珠面前的是份燕窝,精致的骨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 却不急着舀起来喝,听见池梦鲤憋不住咳了一声,放下勺子看向她。
“今早量了,三十七度一。”
“鲤鲤这烧真难退,不过这天气也是难受,外面太晒太热,让你出去走也怕中暑,窝在家里又憋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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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南的夏季正旺,高考结束,池梦鲤坐在偌大的悬挂水晶吊灯的餐桌前听许曼珠的温声关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太幸福了。
幸福到,好像不真实,不应该属于她的。
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真正拥有属于她的事物,不断地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没有亲生的爸爸妈妈,就连外公外婆都是陆西岭的,不是她的。
但是……毕业游那天晚上,她拥有了陆西岭,他在她耳边说她是他的,其实才不是呢,把自己送进来的是他,占据他、包裹他、夹紧他的,是她才对,所以,陆西岭是池梦鲤的。
这时客厅里传来响动,听见佣人兴奋道:“是个快递,摸着里面像纸!”
池梦鲤倏地从餐桌前站起身,许曼珠脸上也是笑,起身往客厅走,手还轻压了下池梦鲤的肩膀,笑道:“妈妈看看,是不是我们鲤鲤的录取通知书啊。”
她一颗心跳到嗓子眼上,但陆妈妈的安抚让她心里很暖和,毕业游之前就已填好了志愿,大家将事情都做好了,静待天命。
按照成绩,她去清大美院很有机会,只是咨询了师兄师姐,可能会调剂到冷门专业,让她有心理准备。
她不在乎专业,只要能去清大美院就好,不过她的手机还未收到录取的短信,怎么就有录取通知书的快递送上门了?
池梦鲤眼见着许曼珠接过纸质快递密封袋,心里想,那份就应该不是通知书。
于是在许曼珠从里面抽出一张A4大小的文件纸时,池梦鲤也跟着走过去。
“妈妈,上面的收件人写的是我的名字吗?”
拿快递进来的佣人高兴地点头:“是的呀,那不是录取通知书能是什么呀?”
佣人话一落,许曼珠的脸色猛
地一变,低头将手里那张纸仔细看了个遍,池梦鲤这时也好奇,她没有网购的习惯,也不是买的东西,谁会给她寄
“鲤鲤,陈东是你之前画室的教授老师,是吗?”
忽然许曼珠的语气严肃地质问她,池梦鲤陡然间被妈妈的态度和话里提到的“陈东”吓得肩膀颤了颤。
她最紧张最害怕被人知道的秘密,突然被她最不想告知的妈妈发现了她的隐瞒。
许曼珠手里拿着的是一幅画,画中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右手被一个少年用利箭扎中,少年半蹲在男人面前,脸色淡漠冷血,唯有抓着箭羽的大掌在用力,要置人于死地。
陈东画技了得,将陆西岭那张脸画得清清楚楚,还有他惯常用的羽箭,代表他竞技荣誉与骄傲的武器,如今成了伤人的凶器。
许曼珠有一瞬间晕厥得站不稳。
池梦鲤双手扶住妈妈,嘴唇一下凉得发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未退的烧在她额头上发作,惊惶涌入思绪,想起陆西岭那天夜里给她打的电话,告诉她再也不用怕了,想到他背着训练包从艺术村回来,在浴室里冲了好久。
她知道他教训了坏人,可她不知道他是这样做……
“打电话,叫爸爸回家。”
许曼珠被池梦鲤扶上楼时,气息发虚地吩咐池梦鲤拿手机。
她怕得眼泪从眼眶里滚落,着急替陆西岭解释:“那个陈东在课堂上摸我……我裙底……他不是个好人!”
所以陆西岭才会这么做的,他是正义、正直,而不是犯罪!
然而她话一落,许曼珠脸色骤变,惊愕地蹙着眉心看她:“你是说西岭是为了你才会用箭伤人?”
池梦鲤张了张唇,好像,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她用力摇头,还想要开口,许曼珠复杂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道难以置信的情绪:“你跟西岭?鲤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该给妈妈一个解释?”
好像有另一个更大的秘密也要随之暴露在阳光下,池梦鲤整个人都在发抖,许曼珠抓住她的胳膊问:“鲤鲤,你知道你哥哥这是在自毁前程吗?你知道我们为他铺的路,会在旦夕间化为乌有吗?”
池梦鲤整个人都在发昏,脑袋混混沌沌:“妈妈,对不起……”
许曼珠目光逼视:“你对不起我什么?”
池梦鲤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她哭着结巴道:“打电话让、让爸爸回来,我去打电话……”
许曼珠抬手揉着太阳穴,巨大的冲击让她恍惚地念叨:“怎么会这样……”
池梦鲤害怕极了,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被父母发现秘密而要将她毒打一顿,打她是可以的,她可以承认错误,可是她怕妈妈骂哥哥。
“鲤鲤,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陆谦序的语气沉稳又关切,是一位慈祥的爸爸,池梦鲤觉得自己更对不起他们了。
陆爸爸陆妈妈那么好,如今却要为孩子们做的这些事崩溃。
池梦鲤抱着腿缩坐在门边,妈妈就在房间里面,可是她不敢进去,她怕自己又说错话了,陆西岭今天要比赛,她不可以打电话打扰他。
手背抹过眼睛,视线依然一片模糊,这时池梦鲤看见一双黑色笔挺的西裤朝房门走来,男人半蹲下身看她:“鲤鲤别哭,先回房间休息,爸爸跟妈妈聊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