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岱屿始终没学会好好唱歌，一对无形的长耳朵早已耷拉下来，肉眼可见地低落。

“我告诉你个最简单的办法：”徐晋神秘道，“看准了谁是买单的人，把他伺候好了，就有小费拿。”

石岱屿第一次在这方面下工夫，思考着问：“如果是一个人来呢？”

“……”徐晋眼里透着怜悯，又不肯承认老板说得对，不得不掰着手指头教。

正讲着，耳麦一响，徐晋听了两句，又打起精神：“行了，我亲自带你体验一回。实践出真知。”

他的脸一瞬间光彩夺目，满是笑意：“蝴蝶夫人来了。”

石岱屿听着耳熟，终于想起，那回大家拉着文经理唱歌，他走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她。

他还记得两人相携走向大门，宛如电影镜头的一双背影。

“为什么叫蝴蝶夫人？”

徐晋说：“她是开连锁香薰芳疗机构的，事业做得很好，当然是文哥签来的客户啦。第一次来的时候戴着一个非常美的蝴蝶胸针，真是优雅动人！我们就用这个代号来称呼她了。她喜欢二楼中间几个包间，向来是呼朋引伴众星拱月，啧啧。”

石岱屿说：“你好像很了解她……”

“那当然！”徐晋喜欢这话，把手掌一拍，“你横观纵观全店，蝴蝶夫人一直最照顾的就是我！组长从前没施展过真本事，今天趁着来人众多，让你看看什么叫赚小费。”

两人一路说着到了二楼，正摩拳擦掌，忽然有人一路小跑过来，正是销售经理。

徐晋内行地点头：“我知道了，已经就位。照例帝王级服务，让你的兵放心。”

销售经理却小声说：“你还没听说？她最大的一家分店，店长挪用公款出了点事，经济损失蛮大的，待会别瞎问啊。”

徐晋的脸色顿时一垮：“真的假的？出的什么事？多少钱？”

“可能涉及赌博，应该有些麻烦。”销售经理说，“其他你慢慢问罗少，这种消息他爸应该比咱们更灵通。总之你别过于活泼了，自己有数哈！”

急急忙忙说完，又急急忙忙跑走。

石岱屿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担忧道：“好像今天不太适合赚小费？”

徐晋却没回答，半天抬起头来，眼里闪出隐约兴奋，小声说：“你组长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跳槽的机会。”徐晋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实话告诉你，蝴蝶夫人就是我想攀的高枝之一。”

石岱屿大为惊讶，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低声呼道：“你要走啊？”

“我的宝贝！”徐晋死死按住他的嘴，“你不说出来会死吗？嘘！”

石岱屿眼神屈服，忙忙点头，示意后面电梯快到了。

两人站好的下一秒，叮一声电梯门开，值班经理引着一位女士走了出来。

蝴蝶夫人年纪大约四五十岁，保养得宜，身段婀娜。身穿珍珠灰的丝缎长裙套装，头发挽成简洁复古的样式，的确优雅。

没有众星拱月，也没有呼朋引伴，只来了她一个人。

徐晋相当熟稔地迎了上去，石岱屿内心发出由衷的赞美，跟在他们身后。

徐晋暗中叮嘱：“你在这里待命，一旦事成，我就叫你进去打个招呼。好处少不了你的。”

石岱屿乖乖守在外头，却见徐晋引着蝴蝶夫人进了包厢，当头就说：“被人骗了钱，心里不好受吧。”

这时门尚未关严，石岱屿在门口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吓了一跳。人家销售经理刚交代过要收敛些，怎么向来老道懂事的组长直往枪口上撞？

蝴蝶夫人波澜不惊，款款落座，回道：“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一点儿，”徐晋说，“外面小店传的三言两语，我是一个字都不信；可我看你一个人来，倒信了一半。”

蝴蝶夫人说：“既然知道了，还不拿酒单子来？今天可是你赚钱的好日子了。”

徐晋原地不动，只问：“损失多少钱？”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你当然会告诉我。”徐晋说，“否则你也不会来。”

蝴蝶夫人沉了一口气，轻轻地说：“近八位数吧。关系到好几家店，可真是有点乱呢。”

她又看着徐晋一笑：“平时压榨我，总求着我点两瓶贵的；今天不来个十瓶八瓶，可说不过去了。”

“你拿我当什么人？”徐晋说，“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多喝酒。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这点事根本压不垮你。”

蝴蝶夫人视线转向屏幕，笑说：“给我点歌。”

徐晋早已经准备好了十来首，这时播放起原唱。他把声音调低，在仙子般嗓音的环绕下，才拿出平板，半跪半蹲在她身旁选饮品。他也不需要客人发话，自己就决定了菜单。

石岱屿悄悄望着包厢里，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看得出两人极为相熟。组长胆子或许真的很大，所以今天才决定这样做。

室内，蝴蝶夫人看着徐晋选了几样，忽然笑出声，伸手去按屏幕：“你只顾着给我进补干什么？我是来喝酒的呀。”

“姐，你今天非要喝酒的话，我请你。”徐晋反倒按住了她的手，“但你心里明白，这么一个人，值得你损失了钱之后再大醉一场吗？你醉了事情就解决了吗？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蝴蝶夫人看了他一刻，抽出手来，抚摸他耳边的头发。

“进宝，你真这么了解我吗？”

“我觉得我是。”徐晋没有动。

“好吧。”蝴蝶夫人拍了拍他的脸颊，倚回了靠背，“不喝了，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