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会遇见一个人,让你愿意分享所有自己觉得好的事物,你会迫不及待让他感受类似的有趣和新鲜,甚至沉迷于他沉沉睡去的模样。
被酒店纯白的床单和被子包裹着,石岱屿睡得不知天上人间,只露出头和那只脚丫子,显得格外干净、单纯。
文古今打量得越久,那只赤脚就越发像是恶魔的鱼饵,告诉他被子里面会有什么,告诉他岱岱的衣服已经脱下来放在一旁,告诉他沿着脚踝向上还有更多诱人的部分。
至少那两条腿你是见过的,对么?
这时候已经可以得到很多了,对么?
恶魔的低语让他躁动,可人并非一定要折服于欲望。现在能够得到的东西,也不是他所期待的全部。
注视着所爱的人,原本以为单纯的感情原来这样复杂,原来看着他会感到如此幸福,甚至心尖发痛。许多情绪混在一起汹涌而来胜过海潮,搅得他间歇性地茫然,却根本移不开视线。
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呢?
他已经拼命表现得尽量不像个变态,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吻上石岱屿的额角。
就在他的唇刚离开的一刻,石岱屿枕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做贼心虚的文古今吓了一跳,生怕眼前人惊醒,一把将手机抄了起来,让那震动声显得轻一点;好在对方睡得香,连动都没动。
他松了口气,发现屏幕显示来电,闪烁着两个字:常总。
片刻后,电话挂断。文古今怀着古怪的郁闷放回原处,没等松手,屏幕又亮起来,开始震动第二次。
看着耀武扬威的“常总”二字亮了又灭,文古今想起常再图给他打电话的那天。他赌着气再等片刻,电话挂断,第三通依然打来。
怎么,如果人不醒,他要打一夜吗?
一股电流激得他起身远离石岱屿,按下了屏幕上的接通标记。
但他没出声。
常再图在那头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果然就是他的事!文古今脑中的电流一爆:早就知道,岱岱反常到突然跑路,一定是受了他的刺激。
于是他开口应道:“常总,岱岱已经睡了。”
常再图显然停顿了一刻,又说:“文老板?果然你们住在一起。”
语气虽淡,火药味却似乎克服了人类科技发展的局限,能通过手机信号传播了。
文古今想到石岱屿在车站那恍惚的神情,满心愤愤不平,这时一个字都不反驳,而是直接兴师问罪:“难怪他今天有点反常,应当是你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吧。”
那头沉默了,仿佛陷入思考,随即不爽道:“我说过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石岱屿呢?”
这是承认了。文古今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家伙,一股优越感自胸中油然而生,茁壮成长。
“现在不是讲电话的时间段。”他说,“想沟通,至少选在别人清醒的时候。”
常再图向来不是好性子,声音已经冷下来。
“我当时给你打过招呼的吧?我以为聪明如你,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文古今说,“你特地打电话给我,说他手机落在你那里,就是宣告所有权,让我明白并且提供必要的支持。我在这行这么久,还会不明白吗?”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常再图继续把问题甩向他,“要来掺一脚吗?”
文古今轻轻一笑:“常总,我没在明面上和你冲突,是因为不想他为难,而不是我不敢参与。”
他保持着礼貌,和气地说:“我可从来没说过退出。”
常再图再次沉默。
过了几秒,忽然冷笑:“是因为你最近很空闲?你该庆幸石岱屿挽救了流金岁月,缓和了双方的关系,让我不再总想着收购。”
他显然天生懂得如何激怒人,即便是文老板也被这一句话夺走了笑意。
文古今对着电话正色道:“高傲也有个限度,超出这个范围,就容易成为笑话。你这话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石岱屿。我无法代替他说话,只说我自己:入行十几年文某人一不当人贩子,二不拉皮条。你看上我的员工,如果你们两个你情我愿非要热烈缠绵永浴爱河,那我是外人插不了手;但如果他没这个意思,你偏想让我行方便,咱们干脆把话说明白。”
他声音压得低,却说得清楚:“生意是生意,人是人。收购的事你不妨撒手去做,尽可以联合你的朋友穷尽门路来压制我、对付我。你有你的能耐,我有我的办法。我在这里这么久,但凡说一个怕字,从此我跟你姓。别用我手下的人来威胁交换我给你拉一个名单,你挨个去问问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个挨过我的揍,也就明白了。”
常再图显然不屑一顾,冷声道:“你敢动手,我不敢报警吗?”
“你顺便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报警,是因为不喜欢吗?”
“我讨厌网络梗。”
“我讨厌别人不把我的员工当人。”文古今说,“从我第一次拒绝你的时候我就准备着会有这一天,所以别把买卖上的事和我手下的人混为一谈。石岱屿缓和了收购这件事的节奏,这是事实;但想让我拿他换你放过流金岁月?”
他也冷笑一声:“你有这种妄想,但你没这个资格。”
常再图静静听完,半晌问:“文老板,这是你本真的性格吗?”
“我也不清楚。”文古今笑得真诚,“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面镜子,映照出来的东西,不只是我自己。”
“你有闲暇说大话,不如想想明天怎么解释越俎代庖接人电话的事吧。”
常再图利落地关闭了通话。
文古今轻轻把手机放回原处,目光扫过石岱屿安宁的睡颜。又得罪人了,没错。可他却有种不得罪人时万万感受不到的痛快。
石岱屿睁开眼时,光线已经非常强了。
一夜安眠,他很久没睡得这么好。
而且,他做了个梦,内容非常惊人,以至于想到文经理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就特别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