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凤穿残汉 问道太史慈 5287 字 5个月前

“这还用说。若为父没猜错话,此女打从招安海贼起就已谋划起了今日之事。怪只怪为父当初太过热衷收纳流民,这才让此女有可乘之机,布下如此大局。”段奎这番话多少有些马后炮意味。不过他懊恼自己疏忽大意同时,亦不得不承认蔡吉出手实太,仅仅三个月时间内,便凭一人之力布下暗局。期间还需穿插推广水车等事来引开众人注意。故段奎称蔡吉为妖女,一方面有谩骂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指其多智近乎妖。

然而段融听罢老父如此一分析,非但没有痛恨蔡吉,反倒是加铁了心要同蔡吉等人站一条船上。话说段融虽然商业上有一套独到看法,但他政治上眼光却并不长远。故而段融看来既然蔡吉那么厉害,而袁绍又如此强大,那段家当然是应当投靠强者,而非与强者作对。因此他当即便向老父劝说道:“父亲息怒。袁绍势大能为东莱提供保护。小蔡府君此举也确实是为东莱着想。”

段奎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儿子却依旧劝自己投靠袁绍,并处处为蔡吉开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汝也早已成人。是好,是坏,汝自行决断。为父老了,阻不了汝等后生成就大业。汝只需牢记无论日后发生何事,都不许连累段家就行。”

说罢段奎起身丢下儿子,带着满腹惆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被独自留房内段融回味了一番老夫留下话后,心中猛然间泛起了一股子凌云壮志。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算是彻底摆脱了父亲束缚,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

而自打这一日起段奎也确如其所言,以身体不适为由抱病家,不再插手衙门事务。管统见状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一边全盘接手段奎留下权力真空,一边则催促蔡吉组织商队远航伽倻国以换回粮草上贡袁绍。蔡吉虽对段奎骤然退出深感意外,但还是依照计划任命段融为特使令其筹办船队出使伽倻国。另一方面蔡吉则让张清暗中派人监视起了段府,以防段奎那老儿趁众人忙碌之际再整出啥幺蛾子来。

兴平元年八月,一番紧锣密鼓置备之后,段融终于拉扯起了一支拥有三艘商船商队扬帆起航前往伽倻国。不过眼下既然是汉朝,而段融又是以官派身份出使番邦,蔡吉自然得按照朝贡制度行事。正如三韩每个城邦统治者会得到由公孙度颁发一个印章代表其与汉四郡进行贸易权利。蔡吉也照葫芦画瓢地让人打造了数枚玉牌作为上贡凭证令段融分发给三韩各城邦城主。这一来是为了彰显东莱商队官面背景,二来也是为了招揽三韩船队来东莱贸易。

当然这期间蔡吉也没放松管承那边偏门买卖。这不,段融商队前脚才出门,蔡吉后脚便以巡海名义再次令东莱水军前往江华弯狩猎。而就蔡吉踌躇满志地正业偏门两不误之时,刚刚遭受完蝗灾洗掠兖州大地上一场被载入史册大战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话说,经过六、七两个月休整之后,吕布依照陈宫之计,遣一队人马驻扎濮阳以西诱使曹军出城。果然,当夜曹操便率部来袭,将吕布诱兵悉数击溃。而就曹操打算收兵回撤之时,早已等候多时吕布亲自率部前来阻截。双方自清晨一直酣战至太阳偏西,直杀得飞沙走石,难分胜负。

血色夕阳下,吕布手提方天画戟,脚跨赤兔宝马,一边望着部下将曹军团团围住,一边冲着身旁陈宫大笑道,“军师,看来用不着汝之计谋,今日吾等便可围歼曹操。”

然而陈宫却抬头望了望即将西沉太阳摇头道,“天色渐晚,还请主公按计行事,撤兵回城。”

杀得兴起吕布耳听陈宫要他收兵,不由急道,“军师此言差矣。这太阳还没落山呢。汝再给吾一个时辰,吾亲自冲锋誓将曹操斩于马下。”

可吕布话音话音刚落,却听前方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吕布见状不由皱眉喝道,“何事喧哗!”

不一会儿便有小卒赶来禀报道,“禀主公,曹军阵中有一持戟武士率数百死士冲击我阵。”

“哼,秋后蚂蚱还想蹦跶!待吾前去取其首级!”吕布言罢拨马便要亲自上阵。

哪知陈宫却一把扯住赤兔缰绳冲着吕布沉声进言道,“主公且慢。天色将暗,不利野战,吾军再与曹军纠缠只会徒增伤亡而已。况且今日吾军已挫曹军锐气,目已达。宫恳请主公依计行事。”

吕布望了望不远处已经被曹军死士冲散军阵,又看了看眼前一脸诚恳陈宫,终他一摆长戟高声下令道:“鸣金收兵!”

是役,曹军壮士典韦手执铁戟,大喊而起,冲入敌阵,所抵之处吕军兵卒无不应手而倒。吕布遂下令全军后撤,曹操得以杀开一条血路率军退回营寨。濮阳城西一役似乎就此以不分胜负为结局。然对吕布军而言,真正濮阳之战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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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曹操突出重围回到营寨,为彰显此战乃己方大胜,他当即提升战绩卓越猛士典韦为都尉,命其率领亲兵数百人,自己大帐左右负责警卫。然而此举虽能安抚曹军兵卒,却骗不了曹操自己。濮阳城西夜袭,对曹军来说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韦等壮士拼死突围,且天色已晚,否则今日胜负还难料。当然这样话曹操只能自个儿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说出口。须知此番曹操可是搜刮了鄄城后一点存粮兴兵围攻濮阳,一旦战败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正当曹操将一干战将招入帐内打算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进攻濮阳城之时。襄贲校尉吕虔却领着一身着乞装中年男子入账禀报道:“主公,此人自称濮阳田氏,说是有要事求见主公。”

吕虔话音刚落,跟他身后乞装男子忙不迭地就向曹操俯首叩拜道:“小民田鹏见过曹公。”

“哦?濮阳田氏?”对于濮阳田氏大名曹操还是有所耳闻。田氏一门乃是兖州有名巨富望族。再看眼前这男子虽一身乞装,但观其面相肥头硕耳,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故曹操虽对这个突然冒出田鹏心生疑窦,面子上倒也态度和善地问道,“汝今日来找吾所为何事?”

“曹公明鉴,小民一门世濮阳,以贩货为生。然自打吕布窃取濮阳之后,其部将终日城中搜刮掳掠,无恶不作!对吾等商贾是敲骨吸髓,稍有怠慢,便刀斧相向。长此以往,濮阳必如京师洛阳一般沦落为鬼城。”田鹏说到这里不禁眼眶一红,冲着曹操深深叩首道:“田氏一门不堪坐以待毙,故遣小民冒死出城,恳请曹公解救濮阳百姓于水火!”

众曹将听田鹏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当即一片哗然。而曹操是起身下榻,亲自搀起田鹏问道,“田壮士请起。不知城内现下是何情形?”

“回曹公,城内百姓听闻曹公率大军前来解救濮阳,无不翘首期盼贵军入城。”田鹏一抹眼泪,跟着从袖内掏出一块锦缎递给曹操道,“此乃吾族族长血,恳请曹公一观。”

曹操接过田鹏手中血,暗自捏了捏发现确实是上好锦缎,再一看血内容倒也并不复杂,只说田氏愿做内应开城门迎曹军进濮阳。看罢全文之后,曹操当即不动声色地将血一合,回头对吕虔吩咐道:“子恪,汝先领田壮士下去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喏。”吕虔抱拳领命后,便领着田鹏离开了大帐。

而与此同时,曹操则将手中血交予场众曹将传阅。众将一看田氏派人前来竟是要给曹军做内应,无不欣喜若狂,跃跃欲试。却见陷陈都尉乐进头一个抱拳进言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有田氏做内应,吾等定可杀吕布个措手不及!”

曹操同族兄弟夏侯渊亦捻须点头道,“吕布军今日胜,眼下必持胜而骄心存懈怠。田氏这份血来得正是时候。”

“是啊。主公,吾等这就同那田氏里应外合。”

“主公,出战吧!”

有了乐进与夏侯渊起头,场曹将纷纷上前向曹操主动请缨。然而就这一边倒请战声中,司马于禁却向曹操进言道,“主公,这田鹏来得太过及时,恐怕有诈。莫不等戏军师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夏侯渊与乐进都是跟随曹操多年老部下,对于他二人勇猛刚烈性格曹操是再了解不过了。而于禁虽是附之人,但他作战时所表现出勇猛顽强以及沉着冷静性格,同样深得曹操赏识。其实若说以曹操多疑脾气完全不怀疑田鹏,那是不可能事。所以一干曹将中于禁进言其实符合曹操所想。但问题是戏志才眼下尚未同夏侯惇率部赶到濮阳。而倘若田氏真有心为曹军做内应,那此事拖得越久就越难成事。正如夏侯渊所言,今日濮阳城西那一战是让吕布放松警惕大好时机。

何况现下曹操怕就是同吕布陷入无休止攻城战之中。故他才会选择夜袭城西吕布军营以诱使吕布同其野战。当然白天那一战证明,就算是野战曹军也讨不得啥便宜。且经过这一战,吕布也不见得会再出城作战。一想到未来曹军尸堆濮阳城下情景,曹操头皮就一阵地发麻。同时亦让田氏邀请显得弥足珍贵。

总之利与弊,下属们都已分析到位了。至于信与不信,那还是得由曹操自己下决断才行。因此袖手沉思了半晌后,曹操终于抬起头环视诸将下令道,“妙才、文谦、曼成,汝等随吾点兵夜袭濮阳!”

“喏!”夏侯渊、乐进、李典三人齐声领命。

但曹操目光终却是定格了于禁身上,却听他跟着下令道,“文则,汝率一部人马于城外接应。”

“喏。”于禁沉着地出列抱拳道。许多人看来于禁被排斥于夜袭名单之外,是丧失了立功大好机会。但于禁本人却并不意。因为他深知曹操这是放手一赌。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一旦赌输了,那城外负责接应人马就成了主公唯一可以仰仗救命绳索。于禁为自己能担此大任而深感荣幸。

于禁反应同样让曹操十分满意。当初王朗向曹操举荐于禁之时,称这个一个小小都伯,有当大将军才干。曹操一开始并不意,但王朗买面子,还是召见了于禁。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曹操发觉此人确实有些门道,便将其连升三级,被任命为了军司马。而今天于禁表现是让曹操庆幸自己这一次带来这样一员果敢沉着良将随行,否则他还真找不出可以外接应人选。

既然安排好了后路,曹操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同夏侯渊等人商讨具体作战事宜,之后又差人将田鹏招来与其敲定了夜袭时间、暗号以及地点。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只等月黑风高夜,城门大开时。

曹操等,陈宫也等。夜半时分,陈宫照例独坐高楼,就着月光打棋谱。虽说今晚月色并不明亮,但陈宫却并不意。手下这局棋他已经反复下过不下二十遍,每一步都经过了无数次算计与推演,就算他此刻闭着眼睛亦能下完整盘棋。陈宫相信计谋也同这棋局一样只要计算精准,那便无论怎么走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结果。正如陈宫虽天天此楼阁等候曹操入城,但他却从未担心过曹操会不来。因为他坚信依照自己布局,以曹操处境,以曹操个性不可能不入局。

耳听着楼下传来三棒响,一夜似乎又要过去。可就这时陈宫手中白子忽然蒙上了一层微弱光晕。陈宫回头眺望,却见东门方向上火光冲天直将漆黑夜空染做一团血红。不多时亦有一吕布军小卒上楼禀报道,“禀军师,曹操已过瓮城,并焚烧东门以誓绝不退回。”

陈宫收回目光一遍将手中棋子搁了本该属于它位子上,一边则冷静地向小卒下令道,“传令下去,各军不得擅动。放田氏引曹操入郡府后,方可鸣鼓截杀。”

“喏!”小卒抱拳领命转身就要下楼,却被陈宫一把叫住。

“慢着。”陈宫捻起一枚黑子停滞了一下,跟着落子道,“曹操坐骑绝影通体赤黄。见骑黄马者一律射杀!”

言罢陈宫挥手示意小卒退下,而他自己则继续映着火光摆放棋子。真如此刻曹操、田氏以及吕布均已就位到各自所属位置。对陈宫来说布下濮阳之局困难地方,不于骗取曹操上钩,也不于如何扑杀曹操,而于如何让田氏铤而走险前去与曹操勾结。没错,濮阳田氏乃是真心诚意地想要为曹操做内应。就算曹操为人再怎么多疑都不会看出濮阳田氏有任何不妥。只不过田氏一举一动照着陈宫预想进行而已。正如他手中棋子,无论白子还是黑子,都逃不开这棋局。

眼瞅着棋局已入收官,明知曹操已成瓮中之鳖,明年今日定是其忌日,陈宫心情却并不似他表情那般心如止水。要知道曹操是他所见过富魅力,具才华之人。曾几何时陈宫真坚信那个叫曹操男人能结束这乱世,并诚心诚意辅佐于他。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特别是曹操屠徐州、杀边让一系列举动,让陈宫渐渐看出曹操想要对付不光是割据各地诸侯,还有盘踞大汉数百年世家。

什么人敢公然与世家作对。陈宫能想到只有曾经篡汉王莽而已。然而王莽托古改制,终导致天下大乱,大汉国祚也差点毁于一旦。因此陈宫看来世家与大汉同生共存。没有了世家这王朝也将不复存。而曹操既然选择挑战世家,那他才华与魅力,陈宫眼中就都变成了为祸天下凶器。正因为如此陈宫才会毅然离开曹操,并痛下定决心要将其杀之而后。但是杀了曹操之后,又有谁能结束这乱世?对于这个问题陈宫却找不到答案,也看不到未来。

如此矛盾心情令陈宫无心赶赴前线观战。因为他生怕真要见到曹操本人,自己会心软放对方一马。所以陈宫只得枯坐于楼阁之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棋局。正如这天下间周而复始从未改变过王朝体制。

且就陈宫端坐高楼运筹帷幄之时,曹操亦带着夏侯渊等一干曹将进入了濮阳城。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故曹军田氏门人指引下一溜小跑着就直奔濮阳郡府。然正当曹操踌躇满志地打算下令冲击郡府之时,忽听四周金鼓齐鸣,四方火气,喊杀声如番江倒海。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街头巷尾,顷刻间就如潮水一般冒出了大批吕布军。见此情形,曹操不禁暗中叫苦,坏了,这次真抽到了支下下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