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昭！”

“裴先生。”

纪璇和治疗师都一惊，赶紧上前扶住他。

裴言昭却一把推开了纪璇，“你别管，我自己来。”

推开的力道不算重，纪璇为了保护自己的肚子条件反射地退后了两步，无助地看着裴言昭在治疗师的协助下，扶着旁边的扶手一步步再次站起来，然后继续坚持训练。

裴言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脸的汗水，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一大半。

这两个月以来，他每一天都是像今天这样，无数次地跌倒，然后再无数次地站起来，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想一想纪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们，想一想和纪璇的约定，然后再鼓起勇气继续咬牙坚持。

纪璇就这样泪眼朦胧地看着裴言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放手、坚持、跌倒、站起来……每次跌倒都会发出砰地一声响，然后她的心也会跟着紧缩一次，就像是摔在了她的心坎上一样地疼。

渐渐地，她的双眼模糊成了一片，泪水打湿了脸颊，然后她又悄悄背过身去，快速抹掉眼泪，再继续看着他训练。一直到他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坐在地上，背靠着仪器，气喘吁吁。

他的衣服裤子几乎全都湿透了，汗涔涔地贴在身上，连坐着的地上都湿了大片。汗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大量地往外渗出，然后顺着皮肤往下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护工小黄拿着毛巾上前，准备像往常一样，带裴言昭去洗澡换衣服。

裴言昭突然摆手道：“不用，你们先出去吧，等会儿有事再叫你们。”

这话显然是对小黄和治疗师说的，两人按照裴言昭的要求出了复健室，只剩下了纪璇和他自己。

纪璇缓了缓情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拿着毛巾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还有头上的，身上的……

忽然，裴言昭伸出一只手扣住了纪璇的手腕，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纪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看到了吗？”裴言昭开口问道。

说着，他也转过了头来，直勾勾地看向她。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互相望进对方的眼里，纪璇的眼里是疑问，裴言昭的眼里则充满了疲惫。

他突然伸出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又问道：“你刚才看到了吗？这两个月以来我都是这样坚持过来的，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还是没有一点知觉。”

裴言昭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力，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但是这副已经撑到了极点的模样，却让纪璇心疼至极。

她抿着唇蹲在他面前，刚想张口，裴言昭却抢在了她前头，“我不想再坚持了，你也放弃吧。”

他的语气冰冷而平淡。

“你什么意思？”纪璇心里咯噔一声。

裴言昭看了她一眼，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这是复健以来他第一次在纪璇面前脱下衣服展露自己身上的伤痕。纪璇一直知道他身上有伤，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只见他的胸前后背全都是大片大片的淤青，有新的痕迹，也有旧的，触目惊心，刺得纪璇眼睛生疼……

他指着自己身上的伤痕，痛苦地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这两个月坚持治疗以来的所有成果，双腿没有一点好转，身上却又添了这么多新伤。可是根本就不止这些，除了身上的伤，还有我心里的，我每一次都在别人面前狼狈地摔倒，再狼狈地站起来……我告诉你，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我只想有尊严地活着。我们约定的两个月期限已经到了，你说过的，没有效果你就会放弃。”

他一口气说完，闭了闭眼睛，尽管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一想起今后的日子，脸上还是不免布满了绝望。

“我的腿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已经认命了，你也放弃吧，以后别在我身上抱希望了，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裴言昭这两个月心里积累的负面情绪确实实在是太多了，平日里他只是悄悄地把这些情绪都藏了起来，他一直在等着两个月期限的到来。如今借着身体的疲惫，心里的疲惫便也就跟着爆发了出来。

纪璇咬着唇，一字一句地确认道：“所以，你还是要赶我走？”

裴言昭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纪璇冷笑出了声，“呵……”

她当初和他约定两个月的期限，不过是以退为进，以为经过两个月的相处，让他感知到她是真的爱他，也让他见证到宝宝们在她肚子里的成长，他也就不会再舍得和她提分开。

可是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情，如今两个月的期限还差两天时间，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又要赶她走了？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纪璇死死地盯着他。

“是。”裴言昭继续点头。

“就算是为了我和两个宝宝也不再愿意坚持下去了？”纪璇再次确认。

“不愿意。纪璇，你就是再问我一万遍，我也是这个答案，我不愿意。”裴言昭的态度很坚决。

纪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知道裴言昭复健得很辛苦，可是现在他居然变得这么自暴自弃，他永远在想着把她往外推，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一起面对，她真的太失望了！

“裴言昭，你真的是太自私了！你嘴上说着为我好，其实不过是为了减轻你自己的心理负担而已！你就是个懦夫！”

纪璇吼完，站起身，把手里的毛巾用力地甩在裴言昭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随着门砰地一声被甩上，裴言昭全身紧绷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他无力地坐在原地，盯着门口的某一处，眼神空洞无力，脑海里久久回响着纪璇刚才对他最后的控诉，他真的是太自私了吗？他真的是个懦夫吗？

第82章 她回娘家了

纪明礼和苏瑾夫妻俩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走出来一看发现是纪璇，惊喜道：“璇璇，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纪璇撇了撇嘴，气呼呼地回道：“被赶回来了。”

纪明礼和苏瑾顿时面面相觑，“谁赶你了？”

纪璇冷哼一声，“裴言昭！”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这是又吵架了？而且看这个架势，事情还不小。

纪璇把包一扔，就浑身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