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跪在安姨娘身侧,瘦小的身子抖如筛糠,她抬头看见两位姐姐,红肿的眼中泪水再度决堤,嘴唇颤了颤,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这是出什么事了!”傅明月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却被敬文伯一记凌厉眼风钉在原地,喉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哟,两位姑娘回来得正好。”温侧夫人尖锐的声音从正厅传来。
她斜倚在太师椅上,手中团扇轻摇,嘴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安氏做出这等丑事,伯爷正要发落呢。你们姐妹与她亲近,不妨……告个别?”
敬文伯端坐上首,面色铁青,手中茶盏“啪”地砸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紫檀木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我没有!伯爷明鉴!”安姨娘突然挣扎起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见状,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安氏纤细的手腕在粗粝的麻绳下磨出血痕,嘴里高声叫嚷着,“伯爷,是有人陷害妾身啊!”
“住口!”敬文伯怒喝一声,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着,朗声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妾身当真不知,这贴身之物怎会落入他手!"安姨娘哽咽着高声辩驳道,“伯爷明鉴,妾身与这人是同乡不假,但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啊!”
那被绑的男人闻言,突然对着敬文伯“咚咚”磕起头来,朗声道,“伯爷容禀!小的郑文与,与安氏本是青梅竹马,自幼便有婚约。几年前,家乡遭了蝗灾,小的外出谋生,回来才知她被卖入伯府为妾……”
说到此处,他竟挤出几滴眼泪来,“小的原想着,不过是来找她问个明白,当为何不顾及当初的承诺,偏生贪这伯爵府的富贵!"他忽然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可谁知她见了我,非但没赶我走,反倒给我谋了这庄子管事的肥差,后来,竟三番五次勾引我,说什么……想要个孩子。”
“你血口喷人!”安姨娘双眼通红,扯着嗓子喊道,“如此污人清白,你不怕遭报应吗!”
郑文与突然挺了挺身子,冷笑道,“伯爷若不信,大可问问她身边的嬷嬷。两个月前,我是否去过安氏的花香居?她肚子里的种"他故意拖长声调,道,“正是两个月前与小的在私会时有的!”
温侧夫人用团扇掩住嘴角的笑意,故意大惊道,“竟是如此!安氏,你怎么对得起伯爷!”
安氏刚欲辩驳,忽听一声清冷的女音响起,“父亲,此事蹊跷。可否容女儿请教郑管事几个问题?”
傅颖芝款款上前,对着敬文伯福了福身,她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个郑管事,发现他虽然言辞凿凿,但是眼神飘忽不定,便觉得事情定不简单。
敬文伯蹙着眉,烦躁地挥了挥手。
“郑管事说与安姨娘私会是两个月前?”傅颖芝看向地下的男人,正色道,“具体是哪一日?”
郑安与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一问,喉结上下滚动,慌乱道,“大、大概是……十四日!对,就是十四日夜里!”
傅颖芝闻言,眸中精光一闪,“两月前的十四日子时?”
“没错!就是那晚!”郑安与越说越顺,“她让贴身嬷嬷给我开的后门,我摸黑进了她院子,这件事,刚才李嬷嬷可是全招了的!”
“哦?”傅颖芝突然轻笑,转向敬文伯,“父亲可还记得,两个月前的十四日,正是女儿被诬陷绑架那天?”敬文伯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傅颖芝又转向温氏,眨了眨眼,悠悠道,“那夜小娘梦魇了,还把父亲脸都抓花了。小娘可还记得?”敬文伯闻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狠狠地瞪了眼温氏,温氏脸色绯红,看向傅颖芝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傅颖芝不疾不徐继续道,“说来也巧,那夜温小娘梦魇惊了父亲,父亲便移步去了花香居安姨娘处歇息。”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面色骤变的温侧夫人,“子时三更,想必父亲早已在安姨娘房中安寝了吧?”
温侧夫人闻言,手中团扇“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
敬文伯猛地抬头望向地上的男人,眼中怒火更盛。
郑安与额头上霎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目光频频瞟向厅堂某处。
“是……是小的记岔了日子!”郑安与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陡然拔高,“是十六日!对,就是十六日那晚!伯爷若是不信……”他忽然压低嗓音,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悠悠道,“安氏背后有颗红痣,就在腰窝往上三寸!这等私密之处,若非亲密之人怎会知晓?”
第五十八章 贵子
正厅霎时一片死寂。
安姨娘闻言,身子一软,险些昏了过去。
敬文伯的脸色由青转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傅颖芝心头一震,这个细节太过私密,若非亲近之人绝无可能知晓,难道……
可当她余光瞥见温侧夫人嘴角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顿时明白了什么。
“左侧还是右侧?”少女看向地上的男子,冷气道。
“什、什么?”郑管事一愣,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三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何苦掺和这腌臜事?不如同明月一道回避了罢。”温氏突然起身,看着傅颖芝柔声道,语毕,就要上前拉她。
傅颖芝后退一步,正色道,“小娘此言差矣。此事疑点重重,况且安姨娘腹中怀的可是神医亲言的贵子。若因一时草率处置而铸成大错,冤枉了安姨娘不说,若是伤了贵子,届时牵连父亲官运……”
说着,她眸光一转,望向敬文伯,“父亲您看呢?"
温氏闻言一噎,敬文伯扫了眼温氏,冷声道,“继续问。”
傅颖芝点了点头,看向地下的男人,目光如刀,步步紧逼道,“你既说安姨娘腰窝三寸有红痣,那是在左,还是在右?大小如何?颜色深浅?
郑管事见状,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道,“右侧!”
敬文伯面色骤然一紧,郑管事见状,以为猜中,心中暗喜,胆子也壮了几分,梗着脖子补充道,“米粒大小!”
闻言,府中众人神色各异,敬文伯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管事,悠悠道,“确定吗?如若说谎,我定把你送交官府。”
那男人闻言,颤颤巍巍道,“每次安氏与我私会,都是夜里,许是……小的没看清也说不准。”
傅颖芝闻言,冷笑一声,道,“你看得清腰下三寸,却记不清左右和大小,倒真是奇了。”
说罢,她扫了眼温氏,漫不经心补充道,“当初因着小娘梦魇伤了爹爹,爹爹生气,后面基本都歇在花香居的,可是郑管事又记错日子了?”
温氏脸色骤变,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郑管事见势不妙,冷汗涔涔,偷眼去瞧敬文伯,却见伯爷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缓缓道,“报官。”
“伯爷饶命!”郑管事瞬间崩溃,挣扎着磕着头朗声道,“小的、小的只是记恨安姨娘!都是同乡,她飞上枝头做了贵人,却连一两银子都不肯借我,只打发我去庄子上当差!小的,小的也是一时糊涂,才编出这等谎话!”
他转向安氏,因被五花大绑,无法挪动,只得蛄蛹着,在地上疯狂地磕着头,模样甚是狼狈,“姨娘饶命,是小的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