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命我留下护卫姑娘。"墨松垂眸低声道,”殿下说待归来时,有要事与姑娘相商。”

傅颖芝握着那张地契,目光不自觉望向出城的方向。

那人未言的心意,此刻正如掌中墨迹分明的契纸般清晰可辨。可她……

三日一晃而过。

这天清晨,敬文伯爵府门前便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一顶朱红小轿孤零零地停在府门前,既无鼓乐喧天,也无喜娘唱和,只有两个小厮和一个喜婆懒散地立在一旁。

"这是娶亲的轿子吗?怎的这般寒酸?"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踮脚张望,眼中满是好奇。

"你懂什么?"一个身着青布衫的男子嗤笑一声,朗声道,"这哪是娶正妻的架势,分明是……"

闻言,一个身着褐色锦袍、蓄着山羊胡的男子突然从人堆里探出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道,“听说是那国公府的二公子,要纳敬文伯府的二小姐做侧室呢!”他左右张望一番,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位二公子原本是不情愿的,可那二小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话到此处,他故意收住话头,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阵唏嘘声。

此时,敬文伯府内,一片愁云惨淡。

敬文伯面色阴沉地站在一旁,因着国公府送来的彩礼实在寒酸,敬文伯气得这几日都未曾好好用膳。温氏更是日日以泪洗面,可碍于国公府的权势,终究不敢多说什么

温侧夫人死死攥着女儿的手,眸中含泪哽咽道,“静安,实在是委屈你了,这般草草出嫁,日后……”

“母亲不必忧心。”傅静安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可眼中的泪光却出卖了她,“女儿……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敬文伯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若是在那边受了委屈,尽管回家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为父虽不如国公府势大,但拼着这爵位不要,也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傅静安抬眸看向父亲,强颜欢笑道,“父亲放心,女儿既攀上了国公府的高枝,定能将日子过得体面。”

门外喜娘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傅静安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在伯府众人的目送下,小轿晃晃悠悠地起程了。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或摇头叹息,或掩口窃笑。

晨光渐亮,那顶孤零零的小轿渐行渐远,终是消失在长街尽头……

第五十二章 千算万算一场空

萧煜已在院中踱了十几个来回,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磨损的金线。

昨夜赌坊又派人来催债,那利滚利的数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萧煜眯起眼睛盘算着,虽暂时求娶不得傅颖芝,可这傅静安也是敬文伯府家的小姐,按照伯府实力,想必嫁妆总该有些分量。若能先解了这燃眉之急,或许还能在赌桌上翻翻本。

"二爷,轿子到了。"小厮低声通传道。

萧煜精神一振,快步向外走,却在看到侧门处的景象时僵在了原地,他死死盯着傅静安身后那两口单薄的红绸木箱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喉头涌上腥甜。

他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意,草草应付完迎亲仪式。

待新房的门一关,便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掀开那两口箱子,只见里头除了几匹寻常布料、一匣成色平平的首饰和几包散碎银两外竟再无值钱之物。

"静安,你可曾来些田产地契?或是商铺文书?"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并无。"傅静安还未回过味来,在盖头下娇声应答。

"敬文伯府这是打发叫花子?"萧煜闻言,冷笑一声,强压着怒意道,"堂堂伯府嫁女,就这两箱破烂?"

傅静安原本还含羞带怯地坐在床沿,闻言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待反应过来,不由讥讽道,"萧郎这是何意?你们国公府的聘礼倒是浩浩荡荡抬了十几箱,可里头装的是什么?我父亲气得几日茶饭不思,既然你们国公府这般‘厚待’,为何我们伯府不能‘礼尚往来’!"

萧煜闻言,面色一僵。他确实存了算计,想着国公府虽已败落,但架子总要撑足,便命人将库房里那些积压多年的旧物充作聘礼,本以为敬文伯是个好欺负的,不曾想却被他反手用这两箱嫁妆狠狠打了脸。

望着面前一脸阴鸷的男人,傅静安冷笑道,“萧郎原准备唱哪一出?空手套白狼?”

"好得很!"萧煜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茶盏扫落在地,暴怒道,”既然二小姐这般会算计,往后这院里的一应开销,就请你自己担着吧!"

说罢,留下满地狼藉,摔门而去。

傅静安怔怔跌坐在绣榻边,指尖深深掐进锦缎被面。她原以为萧煜待她还是有些真心,当初在诗会上那些殷勤小意,月下那一句句山盟海誓,不曾想,竟全是冲着伯府钱财来的。

前方的红烛爆了个灯花,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这一切,傅静安清秀的面容上,一滴泪珠无声滑落。

……

傅颖芝的医馆有条不紊地开建了。

午膳时分,她将琴心琴音唤到跟前,对着二人轻声交代着。

"琴心,从明日起,药材采买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琴心闻言,不由瞪大眼睛忐忑道,”小姐,我、我能行吗?"

傅颖芝莞尔一笑,柔声道,“出门采买,你总能挑到成色最好的首饰;前些日子去绣罗阁,你也能一眼辨出料子的优劣。这般眼力,不用在辨识药材上岂不可惜?"

语毕,她又转向琴音,温声道,”琴音沉稳且心思细腻,往后医馆的账册就托付给你了。“说着略一沉吟,”记账时须得分门别类,既要记清每笔开销,也要留意药材的存量。"

琴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她深知小姐这番安排,字字句句都是为她们着想。

”小姐可是不要我们了?"琴心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道,“为何不要我们伺候,而是打发我们去外头做事呢?”

傅颖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道,"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们?"说着伸手轻轻捏了捏琴心的脸颊,眸中满是怜爱。

琴音取出绢帕,上前为琴心拭去泪痕,温言解释道,”小姐这般安排,正是为我们筹谋长远。你可记得临安巷绣坊的张娘子?当年不过是个绣娘,如今凭着一手绝活,不但自立门户,还收了好几个徒弟呢。"

"正是如此。"傅颖芝赞许地点头道,"女子立世,总要有一技之长。琴心活泼开朗,最适合与人打交道;琴音心细如发,管账最是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