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颖芝定睛一看,只见那托盘中央,赫然摆着一个累丝镂雕花纹金镯!心头蓦然一颤这镯子不正是前几日夜间为小梨诊治病时,她嫌繁琐褪下的那只吗!
当时烛火昏暗,事务繁杂,仓皇间自己竟忘了取回。
不曾想,这无心之失,如今竟成了温氏手中的把柄。
见傅颖芝垂眸不语,温氏唇角笑意更深,笃定道,“想来这便是三丫头遗失的物件了。”说罢,看向安氏,语重心长道,“安妹妹,不是姐姐心狠,只是小梨这般……你平时到底是如何教养这个孩子的,怎得让她学会了这……哎。”
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旁的傅静安。
傅静安眸光一闪,立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轻叹道,“四妹妹年纪尚小,怎就染上这般贪慕虚荣的毛病?你若真喜欢三姐姐的金镯,大可堂堂正正向母亲讨要,何至于行此偷窃之事!”
“是啊,四丫头,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同妾身说。你也是伯爷的骨血,我又怎会亏待了你?”温氏看着小梨,柔声道。
小丫头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摇头,小手急急比划着什么,泪珠子断了线似地往下掉。
安氏看着这一幕,心疼不已,刚欲开口为女儿辩解,傅静安却抢先一步道,“母亲暂且宽心,此番所幸只是三妹妹院里的东西遭窃,终究是家丑未扬。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凝重起来,“若纵容这偷窃之癖,他日若在府外也是如此,宁都如此多勋贵世家,这要是真偷得哪一家的物件被抓住了了,岂不让整个伯府蒙羞?"
温氏偷偷看了看身侧的敬文伯,见他眉头紧锁,面色愈发阴沉,心中不由一阵暗喜。
“老爷……”她带着几分哽咽,绞着帕子柔声道,“妾身瞧着实在心疼。安妹妹年纪轻,怕是不懂得如何教养孩子……”"她顿了顿,抬眸含泪望向敬文伯。
“小梨这般行径若是传出去......”她抬起手,借机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不如......不如先将她送去庄子上住些时日?一来全了府里的规矩,二来也是给她个改过的机会。若是改好了,日后再接回来也不迟。若是......若是实在改不了,庄子上总不会短了她的吃穿用度……”
见敬文伯眸色松动,似有动摇之意,温氏用锦帕按住胸口,哽咽道,“老爷明鉴,妾身这般提议,实在是为着伯府的颜面着想。宁都勋贵云集,若因小女儿家的事损了府上声誉……”
“不可!”安氏浑身一颤,将怀中的小梨搂得更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凄声道,“伯爷,小梨绝不会偷东西……她那么小,定不是这样的。”
见敬文伯眉头紧锁,神色晦暗不明,安氏不由生出一阵绝望,她跪行几步,伸手死死攥住敬文伯的袍角,哀求道,“伯爷……求您,求您别把小梨送走……她是我的命啊!若非要罚……”
她忽然直起身,重重叩首,决绝道,“让妾身代她去庄子上吧!”
“父亲容禀。”傅颖芝见状,上前福了福身,“这镯子确是女儿的东西。”
众人望向傅颖芝,温氏更是将身子坐直了些许,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可偷镯子的,并非小梨。”傅颖芝轻叹一声,朗声道,“前几日夜晚小梨染了寒气发了高热,女儿为她诊治时将此物褪了下来。昨日我在花园偶遇小梨,才知镯子仍搁在花香居,只是近日琐事缠身,尚未得空去取。”
说罢,她看了眼敬文伯,见父亲神色稍缓,又解释道,“想来四妹妹是记挂在心,这才随身带着,只盼哪日遇见我时物归原主……倒是我疏忽,反倒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满院霎时寂静,众人神色各异。
温氏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焦灼,看向傅颖芝,柔声道,“好孩子,这……这当真是如此?你再好生想想……”
“三妹妹,母亲这可是一心为你啊,知道你镯子丢了,马上急匆匆为你去寻,连午膳都未顾得上吃。”傅静安上前几步,亲昵挽住傅颖芝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何时说过丢了镯子?”傅颖芝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胳膊,望向眼前之人。
傅静安喉头一哽,思及傅静安刚到正厅的情形,不觉面红耳赤,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对着傅颖芝高声道,“那你为何刚才进门不说,搅得府中人心惶惶!”
傅颖芝深吸口气,不卑不亢道,“我方才进厅时,尚不知实情原委。待要解释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氏,“侧夫人似乎更急着定罪呢。”
“你”傅静安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就听一阵抽泣声传来……
第二十七章 桓王府的请帖
众人随着抽泣声望去。
就见温氏拿帕捂鼻,两行清泪滑过脸庞,哽咽道,“老爷,是妾身不好,不知听谁说了句三小姐镯子丢了,一时焦急,凭白让安妹妹哭了一场,连累四丫头也受了不少惊吓。”
说罢,上前几步,亲自俯身将二人搀扶起来。她指尖在小梨脸上轻轻一抚,又怜爱地说道,“可怜见的,这小脸都哭花了。”说罢,掏出绣帕,作势要替她拭泪,小梨身子一颤,下意识往安氏身后缩去,温氏手中帕子落了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她顺势转向安氏,福了福身,哽咽道,“安妹妹,你千万别怪姐姐,今日这事,姐姐心里比谁都难受。可为了伯府的体面,为了老爷的官声……”
安氏冷眼瞧着温氏这番做派,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却始终不发一言。
温氏见安氏不接招,眼中闪过一丝恼意,随即又换上一副慈母模样,转向傅颖芝,柔声道,“你这孩子,素日里最是谨慎,怎得落了一只金镯子都不知晓?
说着,她状似无意地瞥了安氏一眼,语重心长道,“虽说你一直不喜安氏,可她终究是长辈,若是你平日里肯多去请安,早早将镯子取回,何至于闹出今日这般难堪?”
敬文伯闻言,看向傅颖芝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与审视。
傅颖芝向他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父亲,女儿若真不喜安姨娘,那夜小梨高烧不退时,我又何必出手相助。”
“伯爷。”安氏突然出了声,嗓音还带着方才哭喊后的嘶哑,却字字恳切,“三小姐待妾身母女恩重如山。那夜若不是三小姐,小梨不知会受多少罪。”言语间,似是忆起了那日之事,不由有些泪目,看向傅颖芝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傅颖芝对安氏微微颔首,继续从容道,“至于手镯一事,女儿近日确实无暇顾及,近日女儿一直忙于研制新药,父亲那日也在场,女儿既已应允荣佳公主要助庆欢郡主恢复康健,自当尽心竭力。”
敬文伯闻言,神色微动,眸中似在思索什么。
一提起春日宴那日之事,傅静安气便不打一处来,不由提高音量,“你少拿公主说事……”
“放肆!”
敬文伯突然拍案而起,满屋人皆是一震。
“温氏!”敬文伯厉声喝道,“你掌家这些年,越发不知分寸了!禁足期间仍不知收敛,如此冒冒失失,冤枉稚子,传出去我敬文伯府的脸往哪搁?"
温氏脸色唰地惨白,踉跄着跪倒在地,“伯爷明鉴啊……”她哽咽道,“妾身、妾身也是一时焦急……”
敬文伯面色铁青,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朗声道,“还不滚回去继续禁你的足!”
"老爷......"温氏红着眼眶抬头,却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打了个寒颤那目光里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情谊?温氏不由心头一紧。
“父亲息怒。”傅颖芝嘴角闪过一丝讥讽,朗声道,“四妹妹年纪小,又大病初愈,经不得吓。既然已分说清楚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俯身抱起幼妹,小丫头立即将脸蛋埋进她颈窝,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领,傅颖芝感受到怀中微微颤抖的小小身躯,轻轻拍了拍妹妹单薄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了,姐姐带你回去。”
敬文伯看着这一幕,心头蓦地一软,他狠狠地瞪了温氏一眼,看向傅颖芝,慈爱地笑着,温声道,“三丫头,你们快回去休息吧。”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公主交代的差事务必上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