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乱还没有终止,大理石的茶几底下,近边缘的地方,有一块血斑,地砖光滑,血斑倒映其上,而在两分钟之前,这块血斑还是两个清晰的小字“狙击”。
粟桐小声道,“只是想不到我的天才副队也有不擅长的东西,”顿了顿粟桐把剩下的话说完,“你的字体好幼稚。”
“……”穆小枣用前额撞了下粟桐后脑勺。
房间里的混乱当然不是区区两个犯罪分子闹出来的,粟桐拽着穆小枣往沙发底下躲时就有东西在撞门,一边撞一边高喊“警察”,然后就是乒乒乓乓,枪战、刀战、肉搏战、粟桐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苦哈哈地想“完了,房子要塌了。”
“小枣啊,”粟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条命即将被何铸邦压榨致死,她回头很自然地抱上穆小枣,“我的命好苦啊!”
穆小枣:“……”
她还以为是自己磕粟桐那一下把人磕出什么毛病来了,赶忙伸手帮粟桐揉了揉后脑勺,等赶来支援的特警将沙发拖开时,就看见刑侦队长抱着副队长压着嗓子干嚎,控诉市局的小气和抠门。
刑侦、缉毒和特警算是经常合作,何铸邦当年就是日久生情,娶了位特警,两人年轻时不珍惜身体,落下不少毛病,致使很多年后都爱好养生,家里的好咖啡都装在热水瓶里便宜了粟桐。
“哟,这不粟大队长吗?怎么,落难了?”说话的声音很欠揍,也很年轻,正是挪沙发的特警之一,此时带着全套装备,看不清脸。
粟桐其实没在哭,她只是纯粹心疼,504本来好好的,就因为发善心把房子租给粟桐一晚上,就搞得里里外外又是血又是弹孔,但凡客厅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搅和完了,也算是好心没好报。
“用得起这种沙发的人家都会买财产险,否则也不敢将房子租出去,”见粟桐实在哀伤,嗓子都有些沙哑了,穆小枣搜肠刮肚地安慰她道,“房子外租只是图个人气,不图钱,你不用太担心。”
“对嘛,谁还稀罕你那三瓜两枣。”那欠揍的特警还在说风凉话。
客厅与卧室相对,粟桐半蹲在地,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望进床的侧面,彭九还趴在底下,手里握着长刀,刀鞘褪去,像是打算伺机而动。
粟桐虚虚抱着穆小枣,嘴上在嚎,目光却警告似得盯着彭九,示意他要是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屋子里任何一把枪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有这个闲工夫嘲讽我,不如去搜一搜卧室,说不定床底下会有好东西。”粟桐说完还不忘提醒,“好东西通常带刺,你最好小心点。”
那年轻特警虽然单方面在挑衅粟桐,身体却很诚实地在听粟桐的话,他拔出匕首走进卧室,刚开始翻箱倒柜,粟桐就在后面喊:“床底!下手别太狠,给我留活口!”
彭九:“……”
他实在被坑得不轻,正打算孤注一掷从床底蹿出来劫持个警察,结果手脚刚动,就被一股大力拖拽而出,那年轻的特警将人贴地一抡,双手反缴,匕首抵在脖子前,颇为洋洋得意,“不需要你提醒!我可是专业的!”
粟桐极为敷衍地笑了一声,“介绍一下,这轻浮、冲动、说话难听、落井下石,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没有半分优点的人,是何叔的亲生儿子,何思齐。”
“粟桐!”何思齐低头在给彭九上手铐,闻言大怒:“我回去就把你被子剪了!”
粟桐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幼稚”。
说完粟桐将穆小枣扶起来,刚刚还冷冰冰,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压着,仔细问穆小枣:“伤疼吗,我现在就送你回医院……到底谁让你过来的,让我知道了非薅她一层毛。”
粟桐说这话时张娅刚从门后探头,她头发都还披着,明显是刚从家里赶过来。
虽然粟桐要求别告诉副队,但没有明确禁止,现在穆小枣跟粟桐是工作上的搭档,秉承着认真负责的精神,张娅觉得还是要跟副队说上一声。
穆小枣是在前半夜得到的消息,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关于木天蓼小区的案卷一页页从眼前翻过,她记忆力好,越想就越是觉得忐忑,原本是想打粟桐的电话,几次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穆小枣从那时起便有些怀疑。
刑警是要24小时在线的,以保证随时可以联系上,若非特殊情况,粟桐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就意味着出事,事情小不了,穆小枣刚有行动,粟桐那边就主动拨了回来,也不说话,穆小枣听了一会儿,就马上联系局里留好后手,随后又打了张娅的电话,让张娅开车送她来木天蓼小区。
毕竟穆小枣现在就一只手能用,粟桐想起她的伤,就知道今日来的除了穆小枣肯定还有别人,此人不露面就是有后手。
何思齐将人铐好了丢给同事,转身就去追粟桐,“姐,还有一个星期是叔叔忌日,我爸妈让你到家里来吃饭!”
“知道了,我会去的,”粟桐根本没离开多远,就在门口,被何思齐吼得回头瞪一眼,“几点了,你声音再这么大我会以扰民罪拘留你一个晚上!”
何思齐已经把警用头套拽了下来,堆在脖子上捂汗,借着客厅和楼道里的光,穆小枣这才看清他的脸十八九岁,稚气未脱,按年纪应该是上大学。
穆小枣已经接触过何铸邦跟粟桐,严格的家教里何思齐就算考不上好专业,也多少会有个大学上,所以应该是读书途中考上了公安特警暂时保留学籍。
当初穆小枣就是这么干的,她刚满18周岁上大三,保留了学籍参军,受伤之后需要静养,又回来修完所有学分毕业,然后才去的公安系统。
“姐,有你这么做人的吗?”何思齐身手厉害,可行为举止谈不上幼稚,单纯不够成熟,他两步蹦到粟桐跟前,刚准备拦路,被粟桐照脸呼过去,何思齐明显是被打怕了,下意识要躲,粟桐径直绕过他,敲响了隔壁房门。
502养狗的姑娘一晚上都没睡好,也不可能睡好,过会儿就来个人,过会儿就来个人,狗闻到了血腥味烦躁不安,隔着门还能听见狗不敢大叫的呜咽声。
穆小枣来时给粟桐顺了一袋水果,水果是跟穆小枣一起摔进粟桐怀里的,之后就一直被她抱着,没找到机会放下,所以“避难及时”没沾上血。
粟桐拎着装水果的塑料袋,冲着隔壁猫眼笑得人畜无害,“您好,警察,给您送袋水果。”
第53章
粟桐是为了报答提醒之恩, 但隔壁屋明显是个独居的姑娘,听声音年纪不大,警惕性很高, 养狗估计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她迟迟没有开门, 粟桐将何思齐的面罩拉上,让他站在猫眼范围内, 又道,“你不要怕,我真是警察。”
也难怪粟桐让人紧张, 她刚从血肉横飞的战场里出来, 躲得再快也溅上了些红色不明液体,加上之前受过欢姐“虐待”, 手臂上的疤被抓下来一块,肩侧还蹭上了穆小枣的血,看起来确实不大友善。
何思齐的这身衣服确实很管用,片刻后隔壁屋开了一条缝, 的确是个年轻姑娘, 二十岁出头,养了只黑背。
粟桐将水果递给她,“谢谢你今天提醒我, 也谢谢你帮我报警。”
“你怎么知道……”那姑娘有些惊讶, 她话音越说越低,“我报了警?”
“我这副队长要来是不会喊民警的, ”粟桐不想耽搁太长时间,她将塑料袋递过去后, 又道,“事情已经解决, 除了上门评估损失的保险人员,可能还会有几波警察,但你从今以后可以睡个好觉了,晚安。”
那姑娘怔愣片刻,随后浅浅笑了笑:“谢谢,晚安。”
穆小枣倚在墙上,她血渗完一阵,没有外力施压,已经缓缓止住,除了脸色还不太好之外,精神倒是不错,她看着粟桐借花献完佛,语气凉凉道:“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招惹一下,才几个小时,邻居都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