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财富、权力还是地位,都要活着才能好好享受,雷帝这副身子骨撑不了几年,况且她现在过得也不差,耗费心力动手脚布置计划,都会让她病情加重,对于雷帝来说得不偿失,要说是卫立言在幕后主使一切更能让人信服些。
“对了,你们这一天有什么收获吗?”庄语问。
她将笔记本放在沙发上,粟桐都想不明白,这人行李都快丢光了,连衣服都有不少是上船后才买的,怎么这笔记本倒还在。
在庄语面前倒不用藏藏掖掖,粟桐道,“蔡士德死了。”
“什么?”庄语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片刻后才长叹了一声,“我曾经追踪他追踪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将他视为工作重点,谁知他竟这么轻易就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所杀,死因不明,”粟桐简略概括,“凶手不希望尸体被尽快发现。”
庄语要先进行一轮思考,然后才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粟桐有些好奇,“能看看你的笔记本吗?”
又不是日记本,当然可以外借,庄语直接递了过去,“你要是发现哪里有问题帮我补上也行。”
一人借来的笔记本却是两个人观摩,粟桐跟穆小枣的头凑在一起,从庄语的角度看过去这两人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看起来和和睦睦可可爱爱,因为凑得太近,还会不小心磕一下额角。
庄语的笔记做得相当细致,人物关系列有了图表,不知道的地方则留有问号,更夸张的是连人物反应都做了描述,譬如:提及蔡士德的死亡时,粟桐接受度良好,像是早有预料。
“……”粟桐“嘶”了一声,“你这本笔记还是烧了吧,细节记录的太多,要是被别人捡走会出大事。”
庄语干得活本来就以保守秘密为先,要是在盈州她自己的办公室这些东西写一写也就罢了,只要不涉及机密其实无关紧要,但现在这种环境下,连跟人说句话,都要事后反思这句话说得对不对,这笔记本就成了定时炸弹。
“你不用担心,”庄语却道,“这里面的东西真假大概三七分,其中真实内容我之后还会用特殊方法进行加密,除了我自己,其他人即便拿到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粟桐不信,她直接将那行记录自己反应的段落指给庄语看,“我若是雷帝,这一行字就足够了。”
庄语是学院派,她很年轻,刚毕业没几年,之前也执行过卧底任务,但多是短期,且限制在盈州市内,环境更为熟悉情况也比较简单,就连支援都是随叫随到,所以用纸笔记录线索是优点,关键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当初在内角南的酒店中,也是因为庄语如此谨慎的工作态度,以及这本笔记的帮忙,才让粟桐盯上蔡士德,也才引发了之后一系列的推测,最终令粟桐转变态度,主动接近穆小枣并跟郑光远形成了随时破裂的合作关系。
可是工作方法不能永远一尘不变,庄语尽己所能掩盖笔记本上有用的真实线索,大部分的犯罪分子也确实会因为害怕拿到假情报或看不懂密码而选择不冒险,但庄语的记录会有疏忽的时候,不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变成利刃,回过头来要她的命。
粟桐顺着比划将那一行字全部涂抹成团,随后阖上笔记本还给庄语,“确实没有太多破绽……这是你的东西,还是需要你自己处理。”
接过笔记本,庄语忽然就想起“秦织萝”这个名字来,粟桐常说自己的行为习惯跟秦织萝属于同一体系,但原话是,“你很像曾经的秦织萝”。庄语以前不明白像就像,什么“现在曾经”,此刻才终于意识到,“曾经”的意思是自己比不上现在的秦织萝。
第298章
庄语抱着笔记本, 说起来有些舍不得,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现在不过是跟自己的过去做个短暂告别罢了, 人嘛, 哪有不成长的。
“你这么在意我刚刚记录的那句话,是不是说明……”庄语话只问了一半, 对于房间里有窃听器这件事她仍心有余悸。
粟桐没有正面肯定却也没有否认,在这暧昧不明的态度中,庄语品到了一丝真相, 她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仃要的午饭就在说话间隙中推了进来,品类比现场点少了很多, 毕竟这种送餐推车都是统一形制,早餐碟所占空间小,所以上下三层琳琅满目,而正餐譬如牛排一类则很占地方, 现在船上这么热闹, 客人们陆陆续续到达,也分不出精力多推两辆餐车,只能将就吃。
事实证明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这顿午饭怎么都算不上寒酸,但总觉得吃起来没有那么尽兴。
“下午就别出门了, 大部分受邀而来的客人都会选择今天登船,外面现在是鱼龙混杂, 说不定还会遇到卫立言和法老的使者,到时候脸一拉闹起来不好看, 雷帝也不一定会出面维护。”
穆小枣想了想又道,“截止到明天我们四个人最好都呆在一起,没出事当然好,出了事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庄语表示同意,反正粟桐这里是个双人间,主卧次卧只存在面向问题,床铺之类都一样大,躺两个成年人都有宽裕,何况仃只是个半大孩子,不占地方。
除此之外,粟桐这间舱房的面向不错,从主卧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甲板以及上下船的梯子,人员往来可谓尽收眼底,即便不出去也能掌握一些动态。
粟桐和穆小枣来外角南的本意并不是参加雷帝的生日宴,只是一步步被推到了现在,而今却觉得这生日宴参加得也不亏,外角南的局势,方舟的动向以及雷帝一连串的行为都好像有某种关联,本来还愁没有机会接近这些外角南的核心成员,谁知道从良妲村开始,就一直纠缠不清。
时间过得说快不快,庄语那本笔记也派上了用场,她最终还是将已经写好的内容都撕下来烧了,空白页面被穆小枣借用,专门记载来了几波人,分别是谁,叫什么名字,有些人连穆小枣和仃都未必认得,而庄语对外角南只是了解,她毕竟没有跟这些人打过照面,就更难认出来了。
“雷帝发出去的请帖可真不少,就一个下午的时间,半个外角南有头有脸的人都上了船,这架势都能比良妲村那时候了。”粟桐在良妲村长过见识,她虽不比穆小枣仗着一个良妲村村民的身份到处游走,所有人都能近距离接触个遍,但在祠堂的时候目光所及也算认识了不少人。
“我问过清扫客房的阿姨,”穆小枣道,“说今年是雷帝最为大操大办的一年。不过我想雷帝能如此大操大办,也是因为校长死后她跻身外角南三大势力之一,卖面子的人更多了,否则请帖发出去大部分的人只是看一眼就丢掉,她就是想大操大办也不可能。”
粟桐想了想,“所以小枣儿是认为外角南忽然出现这种大规模的动荡,先是良妲村改建港口的问题重新被提出,又是卫立言接二连三离开安全屋……都源于校长被捕?”
“校长被捕应该只是个大前提,在这个大前提下还有其它原因。”穆小枣坐在粟桐的床上。主卧的空间比次卧要稍微大一点,却也大不到哪里去,放不下多余的桌椅板凳,所以粟桐和穆小枣都只能坐在床上
准确来说是穆小枣坐在床上,粟桐半躺,头枕着穆小枣的大腿,手里还翻着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看出什么来了?”穆小枣问。
粟桐苦恼,“看出头疼来了。其实这份名单除了邀请的人太多之外没有任何问题,就算真有问题雷帝也不会放在台面上人人都能看见,所以有或没有这份名单都无关紧要,我其实更关心另一件事。”
她说着,将笔记本阖放在胸口,手还交叠着,一副安详入土的模样,“外角南的警察怎么会主动帮雷帝看家护院?我们在玻璃厂看见的那帮人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船上?还有……雷帝是不是真的跟外角南的反抗者有所关联,若真有关联,又是什么样的关联?”
“你这可不只一个问题了啊,粟大队长。”穆小枣帮她按了按太阳穴,粟桐没有偏头疼的毛病,不过心理上的头疼有时候也会跟生理上的头疼搅合在一起,很难界定区分。
穆小枣又道,“雷帝的生日宴只有一天,明天一过,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都会有个结果,说不定我们也快离开这里了。”
“说起离开……”粟桐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翻身坐了起来,“小枣儿,你还记得我们出发去玻璃厂的那天,游轮附近停了不少车辆和小型船只吗?上面都绘制有雷帝的代表图案。”
穆小枣点了点头,粟桐继续道,“我们刚刚的注意力都在上下船的人员身上,却没有注意这些车辆和船只不见了很大一部分!”
“而这不合常理。雷帝大张旗鼓地准备生日宴,安保人手本来就紧张,警察的介入略微缓解了这种人手上的紧张感,但也不足以让雷帝放松警惕……她平常都需要这么多人在周围保护,怎么大事来临之前反而不需要了?”粟桐的声音还在继续,而穆小枣已经走到了窗户前,正在静静留意外面。
室内开着空调,原本的温度非常舒服,随着穆小枣打开窗户后吹进来的热风,刚刚好的适宜气温被打破,一瞬间热得令人窒息,得缓解一会儿皮肤表面才能适应。
“说起来好久没有看到茶茶了,”穆小枣这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伶曾经说茶茶就在这条船上。”
伶是跟尹茶茶一起上船的,应该是尹茶茶收到了请帖,她知道穆小枣也被雷帝邀请上船后便急于动身,所以速度快于大部分人,在昨晚就登上了船。
尹茶茶这个人的占有欲令人发指,她早早就派了人来刺杀粟桐,却能耐着性子不见穆小枣,倒是很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