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桐提议先去最热闹的地方逛一逛,就是想跳出良妲村之外,看看外角南还有几分庄重底色,而这些底色就是她们最后的支援,可即便到了退无可退迫不得已之时,粟桐也不太想求援。
外角南能这样一点一点烂到骨子里,肯定有放纵的成分,也就是说所谓的求援很有可能是送羊入虎口。
车很快就停在了城中,据开车的人说,外角南的规模相当大,每个区都有对应的商业综合体,而市中心属于卫立言的地盘,进也可以进去,就是不大建议,而面前这座商业综合体受雷帝管辖,能有效降低出事风险
卢娜安排的四个人全都谨小慎微,所作所为都以不出事为前提,粟桐表面上有些不悦,其实心里憋着高兴。在雷帝的生日之前,粟桐与穆小枣都只想做一个旁观者,以最快速度为自己安排好退路,并挖出有关方舟的线索,有这四位帮忙规避风险,粟桐的确是高兴都来不得。
外角南是方舟的发祥地,不管此处经历过什么,也不管方舟而今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何处,对于“元老”们来说,外角南都是一方不能失去的沃土。
一旦他们计划失败,势力范围被再三挤压,最终退出东光甚至是内陆地区,外角南就成了唯一的收容所,这里根植着他们的势力,又不受引渡条例的管控,再加上经济架构的组成……不管外角南的形势有多糟多复杂,方舟都不肯放弃就是因为这些最基础的原因。
外角南的商业综合体和其它地区也没什么区别,以大型建筑为主体,四周分布着无数巷道,而这些巷道里也做生意,小吃、工艺品居多,还有算命的摊子弄了个四不像,桌子上放着水晶球,左边是塔罗牌,右边是黄符纸,背后还挂一个褪色的十字架。
外角南的这种巷道有些像是东光的步行街,两边的商家相距极近,中间留出来的道路两人并排刚刚好,三个人都有些拥挤,四个人就要停下来侧身让过去,而综合体三公里的范围里就有一家派出所。
“其它且不说,这里的消防意识非常不错,”庄语感慨,“盈州市区每个月都检查,有些商家的消防安全仍不能达标,去年一整年发生过三次火灾,幸好都不严重。”
“小枣儿你听……”粟桐忽然驻足在一家咖啡馆门口,“这首歌不是不是有点耳熟?”
全世界的咖啡馆大概都差不多,会在里面播放一些情绪不高的音乐,粟桐听不懂歌词,但由于她本人五音不全还爱哼哼两句,所以对曲子比较敏感,而这首歌又是万里挑一的熟,所以嘈杂氛围中粟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是《飞翔》,郭宏被杀之前点播的那首歌。”穆小枣也停在粟桐身边,“这是首老歌,按现在的话来说是填词翻唱,不过在当时那个年代大部分的流行歌都是填词翻唱,简单省力,还能成为大街小巷中的经典。”
粟桐虽爱哼哼,对歌曲的了解程度却相当浅,她甚至不会细究演唱者,也不知道哪些是翻唱哪些是原创,“就是说这首歌原本就是外角南的音乐喽?”
穆小枣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也不一定,我只是这样猜测,还得要问过外角南的人。”
粟桐也跟着笑起来,“我总是认为小枣儿知道的东西会比我多。”
“惯性思维可不好啊,粟大队长。”穆小枣跟她咬过耳朵后才转身问跟着的几个保镖,“你们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谁唱的,什么时候发行的吗?”
“这歌叫《黄&菊》,是根据外角南的一首民谣改编,唱歌的人也是国宝级女歌手叫沈珮,不过她三年前因肝癌过世了……至于歌是什么时候发行的,不是沈珮的忠实粉丝恐怕不知道。”有人回答。
问发行时间就是想估一个前后,看看哪一方是翻唱,既然这首歌改编自外角南民谣,那就没必要知道发行时间了。
穆小枣问粟桐,“怎么样,进去坐坐?”
粟桐没说话,她直接拉上穆小枣的手就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在这周围算是相当清净的场所,卢娜派来的人乐见其成,甚至因此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再往前走就是整个商业中心最热闹的地方,店面小摊还有人群摩肩接踵,单纯想跟上脚步都不容易。
外角南喝咖啡的人实在不多,他们更喜欢酒或矿泉水,所以咖啡馆里比较安静,音乐声柔和流泻,能将歌词都展现得清清楚楚。
第276章
穆小枣先要来了纸和笔, 随后又让仃去找经理沟通,希望能将这首歌再播放几遍,她可以为此付钱。
咖啡馆里的经理以为她们是沈珮粉丝, 因此高兴得不得了, 不仅不要钱,还想将穆小枣引为知己。当他知道穆小枣想将歌词抄录下来时, 感动得泪流满面,甚至要将专辑直接送给穆小枣。
穆小枣接受并表达了谢意,她后续也确实需要专辑才能在外角南将这首歌多次回顾。
改编自民谣的歌词并不复杂, 分成两个段落, 其中一个段落还是在重复。穆小枣将它翻译之后递给粟桐,“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黄&菊》说的是一个小女孩儿为养母买花的故事, 小女孩儿曾经饱受虐待,直到她遇到了养母,为了给养母买一束黄色菊花,小女孩走过了千山万水, 而在歌曲的最后才告诉人们其实小女孩儿的养母已经在战争中死去, 小女孩儿找到□□将它带到坟前,便也随之倒地。
这是一首相当悲伤的反战歌曲,但粟桐仍旧看不出来这首歌与郭宏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联系?
虽然郭宏的案子已经告破, 但这首歌就像一根尖刺, 始终扎在粟桐的心上,若是郭宏点的这首歌与他自己的死没有多大关联的话, 那又跟什么有关联?难不成他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在临死之前突发奇想, 要在电台点播一首这一代人几乎没听过的老歌?
郭宏其实很聪明,他生在那样的家庭, 卷入父母无止境的情感纠纷中,还赌博,欠下大量还不上的外债,直到现在才丢掉性命也算是难得,加上郭宏曾经和孙旭伟躲藏在学校的礼堂中,他们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才加速了孙旭伟的死亡,而孙旭伟死后,郭宏预料到这把火终究会烧到自己身上,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才提前点了这首歌。
至于家庭矛盾和催债的上门让他爸爸起了杀心,将郭宏带到郊外淹死,应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样的推断才是流畅合理的,跟市局之前地调查方向不同,他们本以为郭宏点这首歌是为了将矛头对准他的爸爸,毕竟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可那时候对郭宏而言,父母在的地方还是个家,无论闹到什么程度都不应该出人命,虎毒尚不食子,不管他多么聪明,也想不到自己最终会死在亲生父亲手中。
若《飞翔》这首歌确实跟市二中礼堂有关系,会是什么关系,郭宏知不知道这首歌是翻唱,又知不知道原歌曲叫《黄&菊》是一首民谣……可惜郭宏已经死了,这一切都要活着的人来推敲。
“郭宏年纪不大,十七八岁刚成年,他的思想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就算他知道《黄&菊》这首民谣,应该也只能取一个字面意思,最多达到再深一层的隐喻,不会更复杂了。”粟桐又在跟穆小枣咬耳朵,“张娅也一直在研究这首歌,到时候我将原版给她发过去,让她来伤这个脑筋。”
“说起张娅,她这几天有查到什么东西吗?”穆小枣问。
粟桐点点头,“我们通过两次电话,刘雨欣脑子里的信息已经有了很大进展,现在是最后的整理阶段,而港口仓库失火岸也被秦织萝调入市局,张娅和徐华是第二批进入现场的警员。他们到时,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打包带走,只剩下一团漆黑的仓库本身还有个看头,当然,这些证据现在也归入了市局。”
“反应速度慢了点,希望转手之后关键性线索还在。”穆小枣担忧的点跟粟桐差不多,方舟的触手可谓无处不在,当初的纪渺和小朱就是冰山一角,证据经过多道手难免会出纰漏。
“我跟织萝也算共事多年,她这个人谨慎小心的很,两个我都未必追得上。我虽然担心,但现在远隔千里也只能相信留在市局的人有这份本事了。”粟桐倒是很看得开,她搅合着面前的咖啡,将上面漂亮的拉花都搅和没了,直到这时她才想起咖啡馆里不止自己和小枣儿两个人,所以装模作样咳嗽一声逮着一个“路人甲”就问,“再要两份点心?”
被逮住的“路人甲”仃道,“不要了,太腻,没有船上做得好吃。”
仃跟庄语都算是粟桐的半个朋友,面对她跟穆小枣的关系,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仃已经习惯了她们旁若无人的态度,在良妲村时仃就做了好一阵的电灯泡,所以眼下她清楚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庄语就显得有些尴尬,她跟粟桐分开时,粟桐还是逢场作戏,谁能想到再相遇就成了假戏真作。
“你们很喜欢这首歌啊?”庄语小声道,“就一首歌也能讨论这么长时间?”
“之前在东光市的电台里听过这首歌,不过是另外的填词,所以有些好奇。”案子尚未侦破,就算是亲戚朋友也不能透露太多细节,于是粟桐避重就轻,“反正我们这一趟就是出来玩的,找个咖啡馆先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
咖啡馆里是清净,除了粟桐他们八个分两桌外,就只有零星三四个人,这三四个人还都是自扫门前雪的类型,喝着咖啡或玩手机或敲电脑,看都不看四周一眼,但咖啡馆外就不见得清净了。
卢娜安排的保镖们在这种太平时刻也保持着警惕性,时不时就向玻璃门外看过去,外面实在吵闹得厉害,就连抢生意都能能抢得理直气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打起来,不过离动手应该也不远了,双方的音量都在逐级递增,而周围劝架的少看热闹的多,在外角南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粟桐缺德,原本还提议买点纪念品带回东光去,好歹也算是出趟差,费用上面包揽,而离开外角南后说不定下半辈子再也不会靠近这里,纪念品都算是绝版。
看现在这种架势,粟桐又瞬间打消了自己的缺德,繁华之处也有是非,眼下什么都不做就已经焦头烂额,再裹一层麻烦可以直接下油锅煎个两面透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