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妈妈心里一阵难受,她刚想说些什么,穆小枣却忽然掏出了一枚银币交给他,“这样东西您先收着,必要的时候兴许可以保你一命。”
银币精致,材料兴许不需要多少钱,但做工却是一等一。琳达妈妈将银币置于掌心,又在用两根手指捏起来前后看了看,“这东西,似乎有点儿眼熟。”
在外角南,没有穆小枣只有穆纤云,而“死神”这个代号出现的频率又比“穆纤云”多的多的多,因此在外角南呆了五年甚至六年的犯罪分子可能认得出“穆纤云”这个名字,但琳达妈妈这种良民显然是没有听说过,她对这枚银币感到眼熟,多半也是因为这枚银币比穆纤云本人更具有辨识度,赶集卖货行色匆匆时,多少会在镇子的报刊亭里扫见一眼。
琳达妈妈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她一声,“小云,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小枣摇了摇头,“到时候您自然会知道的。”
琳达:“……”
穆小枣永远像是隐藏在迷雾之中的巨大舰船,所有人看她都只能看到刺破迷雾的一小部分,琳达甚至怀疑,有没有人真的见过眼前这个姑娘的本来面目。
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来喊,说“卢娜那边有件事需要安排,Ken先生让琳达妈妈随便安排一个人过去处理。”琳达妈妈顺势向穆小枣递了一个眼神,穆小枣点点头,“行,那我去吧。”
薛莹就跟在卢娜身边,卢娜现在喊人过去肯定有些隐藏的原因,这对穆小枣来说是一次机会……她正苦于在Ken先生的监视之下找不到任何理由接近薛莹。
穆小枣正要离开之时,琳达妈妈却忽然喊住她,叮嘱了声,“一切小心。”
穆小枣浅笑,“我知道。”
她笑起来时样子与之前稍有不一样,像是一尊冷清到扎眼的玉像忽然有了生机,可要说这一层生机是好是坏,琳达妈妈又不敢确信,毕竟当中藏着寒霜一般的森然。
由Ken先生的人在前面引路,穆小枣很快就到了海边,几艘船停靠在海蚀崖下,并没有完全上岸,浅水湾中只要有风,便有波涛,船就在海面上微微晃动。穆小枣生出了闲心,想,“卢娜带来的人肯定都不晕船,否则这两天一夜下来,还不得吐个天昏地暗。”
到了这里便重新换了一个引路人,卢娜船上的多是女子,衣服倒是没什么款式要求,但兴许是长时间住在一起后相互影响,大部分人都穿着浅色长裙,看上去很是素雅,像停歇在海浪上的一团云彩。
卢娜正在船舱中等着穆小枣,像是怕她们之间会说什么对Ken先生不利的话,所以Ken派来的保镖驱之不走,死活跟在穆小枣身后,也进了船舱。
卢娜抬起眼皮子看了看,她笑道,“Ken先生倒是周到,还派一个人保护你……我叫你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今天到良妲村的客人越来越多,随之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海边,像是对我们这几艘船有所觊觎。我从这几个人身上搜出了一些汽油和打火机,想问一下,这种情况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眼睛看着穆小枣,但这一问却是针对站在她背后的保镖。作为Ken先生的手下,男人面不改色,反而是穆小枣道,“可否让我见见那几个被抓之人?”
“你想见的话,恐怕要换个地方。为了审问他们,我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他们暂时动弹不得。”说话的不是卢娜,而是站在她身后的薛莹。
薛莹的手段穆小枣在东光市时就已经见识过,就算比不上卫立言但也有其“独到之处”,非常适合审讯,再严的嘴都能被她撬开。
穆小枣被带进了旁边的船舱,刚一推开门,里面就传出了古怪的味道,像是血腥气中掺杂了某种东西,还没看见人,穆小枣就像是犯了恶心,她扶着门框缓缓蹲下来,勉强开口道,“可以借卫生间用一下嘛?”
第233章
穆小枣的反应很正常, 毕竟跟在她身后的保镖也有些受不了里面的味道,整个人微微皱着眉,见穆小枣没有进去, 自己也不用着急跟进去, 他嫌恶地向后退开半步,连视线都微微撇离, 像是不愿看见里面的东西。
船船中当然有卫生间,薛莹扶着穆小枣将她带了进去,保镖原本也想跟, 被卢娜一句, “怎么?Ken先生已经不相信我到了这般地步,如此私密的场合, 你都要参观吗?”
卢娜原本表现出来的总是谦卑有礼,很少会说出这种带着点挑衅和阴阳怪气的话,保镖大概是之前受了ken先生的指示,不能跟卢娜正面冲突, 因此他欠身示意, 说了声“抱歉”。
穆小枣刚一进入卫生间,便从那种虚弱欲吐的假象中恢复过来,她与薛莹大概有十几分钟的相处时间, 再多, 外面的保镖就会按捺不住,回良妲村后他与Ken先生报告, 过长的时间缺口对穆小枣而言同样是一种威胁。
在薛莹眼里,穆小枣还是那个警队的叛徒, 自己手里的一枚棋子,她开口便问, “你在良妲村做什么?还有那位白小芸,怎么会成了尹茶茶的顾问?”
“此事我们以后再说,我有更重要的情况要告诉你。”穆小枣并没有理会薛莹一连串的提问,她道,“我现在怀疑卫立言就在良妲村附近。另外我之前去过城镇,在青石板上看见蔡世德留下的记号,他这个人胆子小得很,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在尚未接到头的情况下就放出标记,我怀疑他遇到了危险。”
“什么意思?”薛莹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的意思是说,你埋下的这步暗棋可能指望不上了。蔡士德在内角南已经失去了卫立言的信任,卫立言会怎么处理一个不被信任之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又或许蔡世德为了保命,会选择二次背叛,将自己摘出去后。留下标记是他在求救,也是仁至义尽地提醒。”
穆小枣看见那枚印记时,印记还很新鲜,甚至是在雨后完成,字迹中没有任何灰尘。
如果说刚看到标记就与蔡世德取得联系,并将他从卫立言身边救出来,那这个推断便不成立,但距离穆小枣看见标记,整整一天已经过去,倘若蔡士德还没有死,后一种推断的可能性在飞速增长。
没有外人来救的情况下,蔡士德只能选择自救。
他想将自己摘出去说起来难度很高,其实也有操作的办法。
蔡士德只要表示,自己接近薛莹只是想借此机会铲除这个卫立言曾经最大的对手,也是令卫立言睡不安寝食不甘味的罪魁祸首之一,那卫立言即便不相信他,也会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延续的时间比较有限,或许等到薛莹落在卫立言手上的那一天,也就是蔡士德随之而来的死期。
“蔡士德!”薛莹咬牙。
但她并没有受这种暴怒情绪地影响,薛莹忽然意识到卫立言在附近的城镇上,他想做什么?监督这一次谈判,还是留意往来人员的动向?以卫立言的手段说不定他会在良妲村外进行截杀。但凡与他不合的势力都会在这一次谈判之后,全军覆没!
良妲村这么重要,与会人员就算不是首脑,地位也绝不低,对这些人进行截杀,于各方势力而言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再怎么说,整个外角南都是卫立言一家独大,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其它人全部联合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种全部联手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你也看到那帮乌合之众了……让他们联手比让王八跳舞还难,卫立言根本无需害怕。”
薛莹板着一张脸,她说这话只是在安慰自己,卫立言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可此人是个疯子,所有行为都不能以常理推断。就在自己离开外角南的这段时间里,绝对的权力滋养着卫立言的疯病,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残暴乖戾,感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只是叙述事实,该怎么判断怎么选择以及之后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穆小枣倒是将自己局外人的身份发挥到了极致,“我不是为你做这些事,我是为了方舟……可别忘了方舟还有债欠着我呢。”
薛莹觉得有些奇怪,她问穆小枣,“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只是方舟的一枚弃子,为什么还要选择跟我合作?方舟在外角南留有其他势力,你完全可以跟他们搭上线,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个比我更好的选择。”
薛莹在外角南无权无势,卫立言和方舟还同时在算计她,反而是“法老”这这样的势力在外角南占有一席之地,勉强能跟卫立言在暗中较劲。
并且方舟更加看重法老而非薛莹,穆小枣如果帮助法老的做事,那她想得到的东西会更快送到手上,跟着薛莹,很大可能也会沦落为方舟的弃子……尽管穆小枣一直都是方舟的边缘人物并没有触及核心。
“我选择你,自然有我的原因。”穆小枣没有过多的解释,“你还有什么事要对我说,趁这段时间尽快说完,Ken是一个过于谨慎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们恐怕再难找到这样独处的机会了。”
尽管穆小枣还是以前那副爱搭不理的冷淡模样,却给薛莹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就好像经过了这段时间,穆小枣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相反她现在知道的事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就连自己都要听从穆小枣的种种安排。
外面的保镖已经开始不耐烦,虽然没有进来,卫生间的门却屡次被敲得哐哐响。穆小枣与薛莹说话时,水龙头一直开着,她们将声音压得很低,隔着一扇铁门肯定是听不见。这也是导致保镖不耐烦的原因,他不仅视线里没有看到穆小枣,就连耳朵也捕捉不到任何有关穆小枣的动静。
“别敲了!”穆小枣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薛莹则不断拍着她的背,话音未落,薛莹又剜了保镖一眼,“你们都是怎么搞的?让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村民来参与这种事,平添不少麻烦。”
保镖也有些理亏,他没有正面回答薛莹的问题,只是对穆小枣命令道,“Ken先生让你来解决这里的麻烦,你在解决完之前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也不能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