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话音一转,粟桐又道,“但小枣儿一直这么努力得瞒着我,肯定有你的原因,你要是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问了……还有,对不起啊,之前的咄咄相逼是我职业病作祟,小枣儿,我已经很久没有陷入过恋爱关系,若是做的不好,你一定要提醒我。”
穆小枣的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愧疚感,她眼眶有些难以察觉得泛红,深吸一口气后手上加力,正按在粟桐肋骨上,疼得粟桐挣扎着就往旁边滚。
穆小枣面不改色,“我现在就提醒你,要少受点伤,少让别人担心你!”
粟桐:“……”造成伤势的这一枪出自小枣儿之手,自己完全被迫承伤好委屈。
“恢复了体力我们就沿海岸往西边走。”穆小枣手上的力是一发即收,也没有狠心让粟桐好好吃点教训,只是因为止痛药彻底失效,粟桐才会反应如此剧烈,“这里已经是外角南界内,西边三公里内有个村子,叫良妲,翻译过来就是女子村,我们可以在村子里休息两天。”
“女子村?”粟桐好奇。
“外角南是非法之地,男人不事生产,绝大部分都出去做毒品、贩卖人口等赚大钱的买卖去了,村子里只剩下妇女、老人和孩童,每日张网捕鱼,或守着一两亩田,尽量不招惹是非。”
穆小枣解释,“渔村盐碱地比较多,加上田不成片,都是各家自己开荒,种□□罂粟等一来很难种活,二来收成少,这才能独善其身。”
外角南大批农田都被毒贩收购或占领,就是为了□□、罂粟的统一种植。
“不过,这些出去的男人十之八九都没了音讯,很多是死了,也有小部分金钱美人,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家。只要从良妲出去的男子再想回到这里,得把毒瘾戒干净,还得打断双腿,这是传统。”
这种传统粟桐还是第一次听说,她问,“怎么形成的?”
穆小枣回想:“据说是以前男人们也有结伴回到村子里的,那时还没这条规定,男人们回来是件高兴事,村子里张罗着欢迎,结果这几个男人根本舍不下外角南的酒醉金迷,回来完全是冲着钱。他们将村子里的财物洗劫一空,还在村头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好几个幼龄期的孩子,于是这条传统应运而生。”
“啧。”这个故事成功引起了粟桐地反感,“打断腿真是便宜他们了,回了村,不能走路还得养着他们……依我看应该猪圈旁边造个监狱,再把他们关进去,反正外角南是法外之地,私刑泛滥,先关个十几二十年再说。”
粟桐的提议说守法吧,又有点违法,说违法吧也没有人能管……这也算是外角南的一大特色了。
“我们到底还是刑警,在外角南的行动要慎之又慎,如果程序不正义,就会导致结果不正义。”穆小枣毕竟有多年卧底经验,甚至针对这一点她有过相应的培训。
法律并不会因为任务的艰巨而有丝毫退让,要让罪大恶极者得到应有的下场,就得保证自己没有任何的出格行为。
当年穆小枣在外角南结果了老饕,也是在老饕动手之后,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重伤濒死。
而军人所面临的程序正义还没有警察那么严苛。
片刻的休息后,两人已经逐渐恢复了体力,粟桐捂着肋骨还在哼唧,没有穆小枣时,她像没有肋骨,刚断得那会儿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也能不做声,有了穆小枣,就好像肋骨成了发声的器官,轻轻疼一下就哼哼一声。
“好了好了,”穆小枣让粟桐重新坐好,“我当年还是特种队员时,讲究单兵作战的能力,所以学过一些包扎技巧,后来因为感兴趣,大学期间对外伤的治疗又有过深入了解……我先找点东西固定你的胸部,避免运动造成牵拉,到了村子后再找点止疼药。”
刚刚按那一下,已经让穆小枣确定了粟桐的伤情,即便在海浪中受过冲击,她的肋骨也没有完全断裂,更没有位移,骨裂程度很轻,对肺部应该没有影响,只是剧烈运动后的大喘气使肋骨不断受牵拉,才导致疼痛加剧。
而穆小枣跟粟桐身上还有其它外伤,已经结了疤长了皮,也一直恢复得不错,含盐度这么高的海水里一泡,仍然会觉得刺疼。
三公里的路说是不长,真正靠腿走起来却相当耗费时间,碎石滩难行,粟桐还是伤患,两件救生衣各有各的归属,一半包在粟桐身上,另一半包在她没鞋的脚上,雨已经渐渐转成了绵绵细雨,只是烦,没有暴雨那么令人难受。
“小枣儿,你怎么对什么事都感兴趣啊?”粟桐半挂在穆小枣身上,“跟我说说话呗,看现在的情况三公里得走一个多小时,不说话会闷死的。”
“不同我说正经事,就只关心这些有的没的?”穆小枣轻声应着她,“求知欲旺盛,所以我自小学习特别好。”
“……”一句话堵得粟桐半晌没吱声。
第197章
跟粟桐说话是件很放松的事, 分别的时间不算长,但穆小枣已经逐渐忘了兴之所至地脱口而出是种什么感觉,不管在高文胜还是薛莹身边, 她的每一句话都需要经过反复思量, 不能有丝毫错误。
就算没有高文胜和薛莹,穆小枣也是不得自由, 分局中她没什么朋友,面对蒋至道她疏离而客气,承接这位叔叔的好意, 也足两的回报, 哪怕是亲生母亲,相互之间也是公事公办远远多于亲昵。
穆小枣从没体会过搞砸了什么事后, 喊一声“妈!”刘艳秋就会出现的场景……哪怕是厨房中被油炸到。
唯独粟桐不一样,不管穆小枣说什么,她都爱听,天上的鸟, 海中的鱼, 草里的蚂蚱与甲虫,正经事外的天马行空,只有粟桐会包容。
穆小枣甚至能感觉到, 粟桐即便肋骨疼, 走路一瘸一拐的不方便,仍是没有将大部分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像是怕自己累着。
穆小枣从未如此坚定地想跟一个人白头偕老。
她一直感觉自己是无法落地的蒲公英,乘风万里, 直到枯萎,可忽然一下, 在这异国他乡的海岸边,她又觉得粟桐是一块会随着自己往天上飞的土壤,背弃了地心引力,为让自己扎根。
一个多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个人一起走就过得很快,粟桐远远看到了一些错落的小洋房,这些洋房大多只有一层,白墙,水泥彩瓦的顶,跟东光市周边城镇相比,整体要缩小一圈,每户人家大概都只有一到两间卧房。
邻近村子的海岸边上,拴着四五艘木船和一艘稍微大一点的渔船,但即便是木船,船腹空间也很大,至少能放三个鱼筐。
良妲村的人多数是以打渔为生,开垦的一两亩地种种蔬菜,不大富裕,也根本不用求人。
来时的路上穆小枣告知粟桐,她刚来外角南时,就在良妲村落脚,这个村子是周遭最排外的村子,但排得是瘾君子还有逃窜到此的□□,一来不想招惹麻烦,二来打心眼里痛恨。
不过良妲村的地理位置很不错,除了沿海之外,还有一点离外角南的中心很远。
这就意味着只要它的肉不够大,没有侵吞的必要,那些追寻利益的蝗虫就不会把它放在眼里,所以日子还算太平。
同时,外角南的占地面积没有东光市那么大,即便是边缘小渔村也不至于消息闭塞。
随着穆小枣跟粟桐的靠近,原本安静的村子像是油锅里溅了一滴水,忽然沸腾起来,几分钟内,就有五条枪齐齐围住了她们,粟桐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的同时做了简单分析
五把枪,三种枪型,其中有两把外壳斑驳,手柄处还有细微凹陷。
看起来这五把枪都是拼拼凑凑,从各种途径搞到手的。
而穆小枣则用外角南本地的语言道,“琳达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
被穆小枣唤作“琳达妈妈”的女人大概五十来岁,头发灰白却很有力气,她手上拿的是一杆后坐力较大的ump冲锋枪,站在人群正中间,很明显是当中带头者。
穆小枣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即便她只是很多年前在村子里逗留了几天时间,而那时候她还年轻,二十左右眉眼稚嫩,琳达还是在片刻的打量中将她认了出来。
“是小云!”琳达说得也是外角南本地话,语速很快,粟桐是一星半点都听不懂,但她很能观察人的反应,见枪口稍稍垂下去,就清楚敌意得到了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