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1)

风浪不断在身后推着粟桐向前,体力的消耗还在可控范围内,粟桐不敢让自己筋疲力尽,她怕待会儿没有精力去寻穆小枣。

又是一个大浪扑过来,窒息感再度没顶,粟桐咬紧牙关,任由水浪推着自己沉浮,等到耳边所有的声音退去,胸口憋到生疼,对氧气的需求到达了顶峰,粟桐才从一层层的水浪中探出头,狠狠吸了一口。

海面上的船都在远处变成了光点,粟桐飘出了很远的距离,但她此时有些不辨方向,一来是因为她对角南海域不熟悉,二来也是被风浪卷得有些晕。

雨还在下,渔船已经航行了一段时间,此时临近破晓,即便乌云笼罩根本看不见天际,粟桐也能察觉到此处离外角南应该不远了,并且视线也得到了拓宽,不至于像刚刚得有灯才能勉强看清身前一两米距离。

“往前游,前面有一块浅滩。”忽然有个声音出现在粟桐身侧,粟桐猛地回神,先是看见橙红色的救生衣,光线不太好的情况下,这种橙红色十分显眼,所以粟桐才率先考量乘浪远离巡逻船,否则灯光扫入水下,看见她身上的救生衣,再想走就走不掉了。

“小枣儿!”粟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想着“也是,小枣儿曾经是特种突击队员,我一个业余训练出来的都不至于被浪拍死,她就更加不可能了。”

只是心里想着还不够,这种时候理智根本没办法压住感性,她声音颤抖,又喊了一声,“小枣儿!”

“我没事。”穆小枣朝粟桐的方向游过来,她全身上下确实没有什么损伤,脸色也还好,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什么变化只略微有些喘。

粟桐是真的很想上岸,除了全身泡在水里有些吃不消,还想上岸把小枣儿绑住好好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小枣儿擅长守口如瓶,不把她绑住,粟桐觉得小枣儿肯定多的是办法抽身。

“想什么呢?”穆小枣再度打断了粟桐的思绪,“雨越来越大,继续起浪会很难应付,我们先上岸再说。”

雨声、海浪声太大,说出来的句式一长就有些会被掩盖,粟桐一声不吭地跟在穆小枣身后,体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还要对抗海浪防止冲散,粟桐不开口说话也是为了省点力气,她怕自己上岸后制不住小枣儿,又让她遮掩过去。

穆小枣对这一带的海域有些过于了解,了解程度甚至超过了粟桐预计,大概二十分钟后,两人就到了浅海区,能直接踩在礁石上,让上半身探出海面。

穆小枣说得浅滩并非是真正的海岸,而是布满碎石的断崖,跟她们来时的地理环境差不多,看得出是内外角南特有的一种风貌。

岩石从上到下呈现一种越来越深的红色,只是眼前的断崖比凌晨下来的离海面更远,中间有一段长约三四米的碎石滩,这里的石头也是深红色,比血还要稍暗一点,阳光还没出来,但雨越下云越薄,周围也就越来越亮,海浪将粟桐冲上了碎石滩,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半晌都没爬得起来。

穆小枣的情况也差不多,粟桐甚至一度觉得她失去了意识,海浪的冲刷下小枣儿一动不动,直到粟桐努了努疲倦的身体,想跟小枣儿靠拢时,才听见她一声低吟,“歇一会儿。”

疲惫倦怠之时,这句话说得很轻,粟桐屁股朝上脸朝下接受了几秒海浪的洗礼,便重新努动身体,将自己平摊到了穆小枣的身边。

石子有些硌人,粟桐觉得自己膝盖应该蹭破了皮,被海水一浇,疼跟痒僵持不下,而之前那些将小枣儿绑住的计划都成了一纸空谈,粟桐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怎么了?”穆小枣问,跟记忆中一样既冷漠又温柔。

她也转过头来静静看着粟桐,雨势渐缓,周围也开始退潮,海浪已经不再一波一波地推上来,穆小枣因此显得很安静,足够近的距离,让粟桐甚至能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枣儿,你很害怕吗?”粟桐问得很突兀,以至于穆小枣短时间里有些怔愣,反问了一句,“怕什么?”

“怕被我知道过往,知道你在外角南的那些经历。”粟桐又翻了个身,让自己能够碰到穆小枣的指尖,“别急着否认我,你知道我不会轻信的,也别不理我……小枣儿,你该知道,我最怕你不理我。”

良久,粟桐才等来穆小枣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粟桐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我的小枣儿又没做什么错事,根本不需要道歉。”

“可是我曾擅作主张,一声不吭就去参与卧底计划,还搞出一场假死,让你忐忑不安,”穆小枣闷声,“这次重逢,也一直在忽略你的感受。”

粟桐摇了摇头,“换成是我,兴许还没有你周全呢,”她笑起来,“况且,我的感受和你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你在薛莹那种人身边,分神顾念我的感受只会面临危险……小枣儿,我可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说话间,粟桐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她将救生衣解下,慢慢坐了起来,“还能动吗?我们去崖下避避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再被雨淋上会儿,怕是要生病了。”

第196章

穆小枣没有反驳, 泡在海水中这么长的时间,身体确实有些发僵,幸好这天即便降温也不算冷, 雨势也在减小, 云层已经有散开的趋势,裂缝之中金光乍迸, 只要太阳一出来,气温就可以回升。

而面前的岩壁微微向外伸出一段距离,下面形成了狭小的空间, 正好可以避雨,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粟桐的凉鞋已经被水浪卷走了一只, 碎石滩又硌人硌的厉害,当中还会有边缘比较锋利的小石子,穆小枣原本提议背她过去,却遭到了粟桐拒绝。

在东光的时候, 两个人窝在房间里, 粟桐总会无意识地撒娇,论年纪,她比穆小枣还要大上一些, 却好像前半辈子仅限于活着, 没有任何精致可言,穆小枣出现后, 她才发现吐司边这种东西,也能烤得香香脆脆。

清晨就算醒了, 也喜欢赖床赖上一会儿,等穆小枣来催时, 粟桐才慢吞吞伸开手,“不想动,你背我嘛。”

通常穆小枣刚弯下身子,粟桐就会轻轻在她背上拍一拍,“开玩笑的。”

尽管穆小枣嘴上不说,但她很希望自己真的能背上粟桐走两步,床边铺着羊羔绒的地毯,赤脚踩在上面,两个人的重量使触感更为清晰,粟桐会因为没有安全感,心跳微微加速,压在背上让自己感受她一瞬间的怯懦。

但即便是眼下这种狼狈不堪的情况,穆小枣都未能如愿,粟桐像是故意不给她这种心脏贴在一起的机会,自然也无从得知粟桐的怯懦和紧张。

断崖之下淋不到雨,不过涨潮的时候会一直淹到这里,所以地势稍低处有积水,偶尔还可见一两条小鱼或贝壳类。

“疼吗?”穆小枣指了指粟桐的膝盖。

膝盖有点出血,周围的皮肉泛白,有两道冲上岸时磨出来的伤口,伤口不算严重,只是外皮卷翘又泡在水里泡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狰狞。

“有点,”粟桐指了指自己的肋骨,“这里更疼……之前被你打断了。”

是市二中那一枪的“功劳”,粟桐送到医院后接受了简单诊断,肋骨应该只是轻微裂痕,没有真正骨折,刚开始疼起来虽然也要命,但相对而言,肋骨已经算是影响最小的部位,加上前几天粟桐没什么工作,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辅以药物,只要动作不大,也没有深呼吸和大笑等顶到肋骨的行为就不会疼的太厉害。

而上船之前为防万一,粟桐提前吃了止痛药,体力消耗太大加上剧烈运动,以及海浪的推波助澜,止疼药已经开始压制不住,肋骨的存在感渐渐难以忽略。

“对不起,”穆小枣将手轻轻捂上去,“没有好好养着吗?”

“一直没有时间,”粟桐不敢用力呼吸,“不过你蒋伯伯安排的医生说伤势不严重,一个月左右能自愈。”

穆小枣瞪了她一眼,差点手上加力,照着粟桐肋骨的位置按下去,把她疼得半死才会长记性。

但是观粟桐往日的作风,穆小枣就是把她肋骨掰得支棱出来,她都不一定会长记性。

粟桐将救生衣铺在身下,在皮肤跟碎石之间插入一层阻隔后,那种躺也不是、趴也不是的感觉才得到了缓和,她静静看着穆小枣也不说话,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将眼尾的弧度都抹平了,一点都没有笑意。

穆小枣却不看她,“这里的海域涨潮时间比较固定,早潮已经退了,晚潮大概在十一个小时后。一旦涨潮,潮水会直接淹没到那里……”穆小枣向上指了指,这是一座海蚀崖,崖壁空悬的上段有道很明显的分界线,“到时候我们两个想逃都逃不出去。”

“小枣儿,你对这里这么熟悉,我跟着你肯定能规避不少危险吧?”粟桐轻声问,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你在外角南的事仍旧不打算让我知道吗?”

转移话题这一招在粟桐这里根本不起作用,她是刑警,擅长审讯,也不会因为话题一时的偏离就转移注意力,在穆小枣眼里,粟桐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她的稳重在骨子里不在表面上,容不得自己做一时半刻的“孤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