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何铸邦整张脸拉得老长,像是要配合老天的电闪雷鸣。
天气无常,一半是晴一半是雨,市二中介于晴雨之间,只有雷声在干嚎。
何铸邦发现事情有点不対的同时,粟桐也发现她何叔竟然也不知情。
她原本以为穆小枣金蝉脱壳深入虎穴,是何铸邦授意,也是何铸邦兜底,但现在看来,连何铸邦都被彻头彻尾蒙在鼓里。
粟桐喜欢刨根究底,这种美好的品质是从何铸邦身上拓印下来,何铸邦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就肯定会往下追查。穆小枣再怎么说都是他的下属,他要为穆小枣的人身安全负责。
医院的空调维持在一个比较舒服的温度,只是大部分的病人都体弱怕冷,相较之下,这个舒服的温度就有点偏低了。
粟桐此时才觉得疲惫,她从昨晚到现在就睡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便是情绪失控,精神高度紧张,一直绷着不松懈还好,一松懈就觉得全身上下指甲盖跟眼睫毛都在疼,需要穆小枣抱抱。
偏偏穆小枣不在身边。
粟桐心酸的都快哭了。
进医院后挂号、验血、交费、拿药就花去不少时间,挂水又是个漫长的过程,三瓶水,一大两小,光500ml的那瓶就要两个多小时才能挂完,粟桐半路打了个盹,等她醒过来时,张娅已经赶到医院,正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不是让你呆在学校做审讯工作吗?”粟桐刚醒,受烟熏过的嗓子还没恢复过来,又痒又涩,感觉再多说几个字就得呛着。
张娅赶紧递了瓶水给她,“何支让我来的,另外被抓住的那个人我已经简单了解过,剩下的得带回市局慢慢来,还得做记录呢。”
粟桐接过水喝了两口,而张娅已经习惯性想要汇报工作,她先四处张望几眼,然后小声在粟桐耳边道,“那人是个学生,高三的,一开始狡辩说不知道老校区里有什么,放火只是因为対学校不满,所以想破坏个没人的地方泄愤。”
“后来又说,他曾在老校区食堂的墙壁上留言,怕被人看见,所以才放火,想毁尸灭迹,”张娅叹了口气,“队长,我进老校区看过了,那里面可真够邪门儿的……要是让我妈瞧见,肯定要说不干净,非得让我把工作辞了。”
随着时间推移,输液室已经越来越热闹,粟桐刚坐下时,周围空位不少,现在一整个房间零零散散,只能再坐四五个人。
人多自然口杂,还有看视频外放的,张娅这点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不是凑得近,粟桐都听不见。
“你就让他一直撒谎?没有审出什么能用的东西?”粟桐用矿泉水瓶子敲了敲张娅脑袋,“都当了这么久的刑警,十几岁的孩子你都没办法应付?”
张娅不服,“我哎,怎么可能没审出点东西就放弃……我看这孩子能做简易□□,又知道将□□分散扔,加大起火范围,猜测他成绩肯定不错。成绩不错的孩子更容易相信书上的内容,所以我直接给他看了法律条例。”
纵火造成财产和人员损伤,视情况可以判得很重,毕竟是十七八的高中生,没有人在后面指导,心理防线很容易突破。
张娅又道,“他最终才交代说,放火是因为害怕。他貌似目睹过特别恐怖的场景,我继续往下问他就跟见鬼似得惨叫。”
第136章
这件恐怖的事就发生在老校区内, 导致嫌疑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审讯过程中还出现了自残行为。
幸好张娅熟知流程,做简单审讯时开着执法记录仪, 否则他身上那些伤都不好解释。
“队长, 你觉得他是看见了什么?”张娅的好奇心都被勾了出来,她道, “我进去走过一圈,说实话,场面虽然诡异, 但也就那么回事, 我在网上看得图都比里面狰狞血腥,就算是玻璃心, 也不至于被吓成那样。”
说着说着,张娅声音又小了点,她嘀咕道,“敢放火烧学校的人, 不可能是玻璃心。”
张娅上学的时候, 隆冬腊月从温暖被窝里爬出来也一度想过要烧学校,但至今都只是想想而已,那学生比她胆子可大多了。
“老校区里包含的, 可不只表面那些东西, ”粟桐困得直打哈欠,她第一瓶水已经见底, 正在按呼叫铃,“前些日子缉毒那边也在老校区下了不少功夫, 可惜被人发现目的提前做了准备,查到的还没我们多。”
护士很快就听到呼叫来给粟桐换药, 当着陌生人的面当然不能继续说案子,于是粟桐话音一转,“我肚子饿了,你待会儿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买点上来。”
“行。”张娅也是忙到现在全靠热水充饥,她比粟桐还少吃一顿早饭。
当着粟桐的面,张娅小心翼翼,不敢提副队的事,她怕自家队长是在强撑,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还好,要是回想起副队,难免会伤心。
就连张娅自己也是不能想,她眼窝子浅,自家猫得肠胃炎难受的直吐她都受不了,周围人出事她更容易掉眼泪。
队长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她转而安慰嚎啕大哭的自己?
张娅想着想着,眼圈一周有点泛红,“我现在就下去看看吧,再过半小时就到饭点,怕人多。”
粟桐:“……”
她怎么感觉张娅的话音中有些哽咽?下去买个饭而已,多少钱自己也能结给她,怎么着都不至于哭吧?
粟桐忐忑不安地目送张娅离开,她反思一番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除了跟穆小枣腻腻歪歪的晚上,其它时候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怎么惹得张娅跟自己说两句话就痛苦成这样?
粟桐撑着下巴,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些不够,她能看穿案子里线索,抓住言语中的细节,却始终搞不懂肚皮隔着的人心。
“您好,请问您是粟桐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粟桐的思考,她抬起目光,面前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穿着朴素得体,手里拿着张照片,似乎比对照片在找人,只是粟桐此刻有点灰头土脸,认是认得出来,不敢确定。
见粟桐点了点头,女人才道,“我姓佟,之前受刘艳秋女士的聘请,给她女儿做了一段时间看护,她女儿就是穆小枣,您应该认识吧?”
“对,我认识。”粟桐挺直了上半身,她刚刚还在担心小枣儿深入虎穴,事前也没跟自己通个气,要是没留后手,自己该怎么配合,谁知现在就有人上门。
粟桐之所以认定这女人的出现跟穆小枣有关,是因为时间卡得太巧,小枣儿才刚失踪,她就出现在医院,还点名道姓要见“粟桐”。
女人坐在张娅空出来的位置上,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像是穆小枣提前交代过。
“小枣出院的时候给过我一笔钱,还给了我这个信封,当时却没说有什么用,直到昨天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女人交代说,“她让我今天来医院把信封交给你。”
穆小枣没让她去市局,应该是料定市局周围会有不必要的眼线,而三院虽然之前出过事,但里面人来人往忙的要死,粟桐的出现又属偶然,论隐秘和安全,还是三院更有保障。
粟桐知道穆小枣这么安排是一场赌局,她在赌自己对她的感情。穆小枣一旦出事,自己肯定会受其影响,而学校又处处埋伏着危机,稍有不慎医院就是去处……而自己又肯定会选三院。
虽然被穆小枣样样算中粟桐很不忿,心想着,“她就是吃准我了,才敢这么胡作非为。”又掩不住有些开心。
至少证明穆小枣能力很强可以自保,一个人深入虎穴应该也有办法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