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旭稳了稳心神,笑说,“留全尸就行了,到时候我们的人会对成果进行验收,穆小姐是个聪明人,这套流程不需要我细说了吧。”
穆小枣点了点头,她伸手,示意高文旭道,“杀人是需要工具的,我现在孑然一身,估计银行卡都会在短时间内被冻结,也没有渠道弄枪,这一点你们要帮忙解决。”
“当然。”高文旭的态度着实不错,他全程都像个要飞升的高人,不管穆小枣而说什么,只要诉求合理,他都一概应允。
趁他两说话的时候,郑光远已经走到吧台处,想给自己冲杯咖啡,他也算一夜没睡,房间里的气氛又很无聊压抑,困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对了,还有件事想请教穆小姐,”高文旭又道,“你为什么忽然放弃刑侦大队副队长的身份,那可是正当职业,受人尊敬,工资在普通人里还可以,何况你也不缺钱。”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当警察吗?”穆小枣靠在旁边的小沙发中,她招招手,示意郑光远给自己也倒杯咖啡。
穆小枣继续道:“我是为了方便调查我父亲的死因以及杀他的凶手。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报仇,你觉得法律会容忍一个从一开始就想杀人的警察吗?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眉目,我又需要更庞大且无孔不入的势力来帮我把人揪出来,自然没必要继续伪装。”
“哦,我倒忘了穆小姐还有这份血海深仇。”高文旭没再继续往下追根,他道,“两天之后,我们会将穆小姐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同时这两天时间里穆小姐可以做充足准备。只要确定粟桐死亡,我们就会接纳你。”
不知为何,穆小枣竟觉得这犯罪集团还挺人性化。
穆小枣现在是假死的状态,家已经回不去,也不能经常在外抛头露面,所以高文旭已经帮她找好了住处,就挨着他的套房,在可监视范围内。
如果穆小枣想从酒店出去,势必经过走廊跟电梯还有前台,现在这三个地方都是高文旭的人,酒店最高二十三楼,绝不可能翻窗户出去,因此穆小枣在动手杀人之前,完全处在与世隔绝的软禁之中,当然,电话一类也早就没收。
穆小枣离开后,高文旭又等了一回儿,他烧得檀香落了三次灰,郑光远也将咖啡喝光,外面阳光虽然很好,但看起来像随时要要下雨,是个阴沉沉的晴天。
第135章
“我可听说你这个师妹好几次差点要了你的命。”高文旭知道的东西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多。
他自称是联络官, 传话筒,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给郑光远的任务都是受人指使, 当然, 他手底下也不单单只有郑光远这一支杀人的尖刀,否则郑光远这么不积极, 任务早就失败无数次了。
高文旭从不责罚郑光远,甚至任由他在自己房间中自由走动,煮咖啡, 他们彼此都知道, 対方还有其它价值,不宜此刻就撕破脸。
郑光远这个人自从当年在角南被人欺骗后, 就一直保持着戒备心,不管什么人都要查探一番底细,所以高文旭了解他,他也了解高文旭。
高文旭原名叫高远, 祖籍不在东光, 他十二岁才搬家来到这里,三十年前,小学老师的普通话都不标准, 他又是从乡下来的, 口音严重,学习还不怎么样, 所以常常被孤立,性格也逐渐阴沉。
搬来没两年他爸就出意外死了, 高文旭的妈妈身体有残疾,大部分的活儿都干不了, 为了供孩子上学,也为了养家糊□□下去,她在家里做起了皮肉生意,每次有顾客上门,高文旭家的门口就会挂上一串风铃,妈妈会让他去公园玩一会儿。
高文旭那会儿年纪已经不小,他明白家里发生的事,每年寒暑假就疯了般打工挣钱,没日没夜从不喊累,十七岁那年,他妈妈还是感染性病,因为一拖再拖而病死了,高文旭因此不得不辍学。
他拿着家里仅有的钱给他妈妈买了骨灰盒,然后带着骨灰盒跟尖刀,将几个日常来嫖的邻居全都杀了,后来在警方追捕中瞎了一只眼睛,现在花大价钱装上了义眼,日常生活中只要不凑近,看不太出来。
高文旭可以说是心狠手辣且城府极深,郑光远有时候都觉得他这种人应该是毒蛇成精,咬人一口躺棺材板都算是轻的。
“要我的命?”郑光远冷冷笑了笑,“你太小瞧我这位师妹了,她岂止是想要我的命,连我手底下那些人她都不想放过,如果你让她进入集团内部,估计最后的下场也跟老饕差不多。”
“老饕”曾经在角南很有名,“校长”要跟他做生意都得客客气气。
“那你为何还极力推荐她?”高文旭大概是盘腿坐得时间太久,脚压得发麻,这会儿已经放了下来,他将香拈灭,赤脚踩在地板上,“看起来像是用心险恶啊。”
“老饕之所以会落到那个下场,是因为他在我师妹的眼里没有利用的价值。当年在角南的时候,老饕将她当成一只驴,前面吊着胡萝卜,这只驴就会一直往前走。”
郑光远又倒了杯咖啡,“师妹她要求老饕出点人手,帮她查一查当年她爸执行过哪些任务,老饕每次都说,‘等你完成了任务,我就帮你查’,每一次。你觉得我师妹那种人会愿意吗?”
“所以你放心,我这师妹対她爸爸的死确实有执念,至少这一点她没有骗人。”
有执念就会有破绽,穆小枣这执念还不是小打小闹,她要是真有心要为父报仇,肯定是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那凶手潜逃在外二十年,过了二十年好日子,就算之后被抓进监狱关个几年还外加减刑,対受害人家属而言,这算哪门子报仇?
高文旭微微有些出神,郑光远怀疑他是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穆小枣说过,人人都有弱点,父母至亲就是高文旭的弱点。
而另一方便,市二中教职工宿舍里,郭瑜跟痕检已经対现场进行了取证,何铸邦站在客厅里,看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因为卧室杂乱血迹又多,所以他被赶在了外面。
何铸邦自从当上支队长,已经很少再出现场,他也是从基层升上去的,现下难免有些怀念和感慨,然而这情绪还没顶到高峰,秦织萝就嫌他碍手碍脚,让他“出去出去,有这个时间去看看粟桐怎么样。”
何铸邦:“……”
他逐渐发现自己赏识的人才都有个特性干起活儿来六亲不认。
不过秦织萝说得也有道理,他在这儿确实碍手碍脚,而粟桐一个人在医院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老何毕竟是看着粟桐长大的,知道她是个死硬的性子,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藏一藏。
小时候问她吃不吃糖,都要问三遍,対于别人的善意,粟桐永远会先拒绝,犹豫半天,确定対方的确是善意,并非捉弄和试探,才会小声答应一声,“糖好吃吗?”
现在穆小枣出事,粟桐必然心急如焚,她身边也没人跟着,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何铸邦想着,直接下楼找个清净的地方给粟桐打了个电话,电话铃才响五声,何铸邦就觉得时间有点长,才刚一拨通,他就问,“粟桐,你到医院了吗?怎么样,检查有没有问题。”
“何叔,都两个小时了,你才想起来问啊,”粟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沙哑,语调却没有刚刚在学校时的沉闷,她甚至还有闲心反问,“取证取得怎么样了?您老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周围买点面包之类,别让同事们饿着肚子。”
何铸邦:“……”
他一通无语。
更无语的是没有粟桐提醒,他是真的想不起来这一茬。
“粟桐,小枣失踪了你不担心吗?”何铸邦也是千年的狐狸,隔着电话光是听语气,就能听出蛛丝马迹,“你可是当面跟我说,你愿意为她重回分局的。”
就算重回分局并非前途尽毁,至少也让粟桐四年的刻苦努力死里逃生直接化为泡影,这样的代价粟桐都没有丝毫犹豫,那穆小枣此刻生死未卜,她还有闲心想别人饿不饿肚子?
“粟桐你有事瞒着我?”何铸邦道。
“何叔,你别恶人先告状,我还想问你是不是……”粟桐的话没有说完,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対劲,直接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