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后摇头:“不是误食。”
“不是误食?那……”朱兰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寒意却蹿上心头,“难道……”
元后睁开眼,艰难地给出肯定的答案:“不错,正是太子?所杀。”
朱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可奴婢记得太子?当时不过三岁啊?怎么可能徒手杀……”
“你不敢相信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我当时也不敢相信。”元后吐出一口气:“那鹦鹉死之前恰好?雨季,栖梧殿外长了一些毒蘑菇,有宫人不小心采摘误食,差点丢了命,我便命所有人拔去了那些毒蘑菇。之后那只?鹦鹉突然?死了,症状的确很像毒蘑菇中毒的表现,但我当时并没有注意,直到第二天,我意外发现了太子?玩具的一个装满毒蘑菇的罐子?,还有各种小动?物身上的羽毛齿牙,其?中就有死去的那只?鹦鹉的羽毛。后面还不等我问他这一切原因,他就先寻了过来,对我解释,说他听说用各种小动?物的身上的毛羽收集可为父母祈福,这东西是他准备给我的。”
朱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元后还在讲,“这是一个我没法分辨真假的解释,倘若只?是如此,我可能只?会疏远太子?,不至于?会对他毫无感情,可后面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绝了对他的母子?亲情。”
原来,在元后重新第三胎,并最终怀胎十月诞下北帝的第十四子?,也就是沈元聿后的某个午后,从午睡中醒来的元后看到了静静站在摇篮旁,目光不带一丝人的感情地注视里?面正睡得香甜的婴儿的沈长冀。
更让她吓一跳的,是年?仅五岁的孩子?,手中却握着一支金钗,尖锐钗尾正指向,摇篮里?与自己血脉相通的幼弟娇嫩的脖颈。
“那次之后,我再也不敢让他靠近元聿半步。”
元后想到那时,还在后怕,“所以?当他说他要挖掉元聿腺体的那一刻,我是丝毫不怀疑,他真会因为那个冷宫的孽种,挖掉?*? 他亲弟的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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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肃穆至极的皇家?道观,今日清晨空气中似乎流窜着几?丝不同寻常。
穿着一身雪白道袍的七八个小僮穿梭于?花园之间,一手端着玉碗,一手用小巧玉帚,扫去每片最表层的薄雪,一起收集到一小碗后,便交由一位眉心一颗红痣的小僮手中。
小僮小心端着两?杯热茶,走上百节玉阶,迈入由两?侧小僮拉开的殿门之中,轻步来到偌大殿中央,熟练地将融化的雪水倒入煮茶的风炉中,再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煮茶工序,待快煮干炉中水,这才沏入杯中,待倒满两?个茶杯,炉中恰好?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师弟,宫中这几?日的传闻,你可听说了。”
一颗白色棋子?落下,一位鹤发童颜的高瘦老道捻着胡子?,看着棋盘上的棋局,一边接过起小僮躬身端来的一杯茶水,饮了一口,“今日的无根茶煮得甚好?。”
“公然?撇下外邦来使,让神策营围了整个般若山,再亲手打断了胞弟一条腿,即便师弟再如何两?耳不闻观外事,这等大事亦不会不知。”
坐在高瘦老道对面的男人,同样一身道袍,虽然?两?鬓泛白,可眉宇间却还有几?分杀伐之气残留,让人不敢直视,从小僮手中接过茶,也抿了一口,“今日的茶确实煮得不错。”
手下却淡定至极地落下一枚黑子?。
小僮奉完茶,没有退出道观,而是退至一侧,静坐焚香抄书。
老道观那棋局,淡笑道:“师弟就打算如此?太子?毕竟是日后要继承大统之人,如今竟为区区一个美人做出如此荒唐之举?更别说,那位据传引得太子?此般的美人
“可是那人之子?!”
手下“啪”一声,一枚白子?落在截杀黑子?退路之上,棋盘上的战况顿时变得棘手,黑子?几?乎无路可逃。
望着眼前的棋局,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半晌,棋盘上却落下一枚逆转战局,独杀所有白棋命脉的黑子?。
“他不能亲手斩之俗欲,那便交由朕为他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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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手中放着热气腾腾,漂亮精致的三菜一汤的托盘,原本是刚派来东宫来负责外院的扫洗事务的宫人,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好?像脚踩在云里?。
她不禁回想起负责这东宫大小事务的惜月女?官方才的话?:“你一定记好?,把新的饭食送到,取走之前的饭食餐盘,便马上离开,切记,不能偷看里?面的贵人一眼,更不能与之交谈一句话?,切记!切记!”
谁不知东宫里?藏了一位被太子?殿下视若珍宝的美人,甚至不惜为之打断了被其?蛊惑,想要带其?私奔的亲弟的腿!
虽然?宫中都传闻这位美人乃是千年?狐精所化,有着倾城之貌,不然?怎么能把素来贤良自持的太子?殿下迷到这种程度,可这到底是外面的传闻,除了太子?殿下之外,没有人见过这位美人的真容。
而如今,这为其?送饭食的差事,竟落在了她头上。
她几?乎要激动?得晕过去。
深呼吸一口,宫人捏紧托盘,这才走进了被推开的宫门之中。
她原本以?为被太子?殿下宠爱至此的美人肯定是睡在金银珠宝之中,随手一拿的玩具,都是外面千金难求的宝物。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殿中却昏暗得过分,宫人心疼紧张起来,愈发小心脚下,可当她穿过空荡的前殿,饶入屏风殿中时,差点手中一个不稳,把菜饭全数摔了
一个被黄金铸造的巨大笼子?几?乎强势占据了她的所有视线,这金笼极大,大到一张床榻放在其?中,还绰绰有余,地上还铺满了柔软的雪白羽垫。
似听到她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床上响起一阵链条撞击与铃铛轻响的声音。
宫人这才注意到金笼顶部有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链条垂下,一直蔓下床榻之上。
下一刻,那床榻上的绒被悄然?滑落在地,露出下面的一道纤瘦的身影。
宫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在地龙生?得极热的寝殿中,那人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衫,一只?白瘦的脚暴露在外,而先前从金笼顶部垂下的锁链的另一端,则牢牢扣在那只?脚的脚踝上的金色脚镯上。
宛如上位者近乎窒息的爱欲。
突然?,床上那人轻轻呢喃一声,轻轻坐起,从朦胧床帷后露出半边精致清丽得不像话?的侧脸。
好?像真似话?本里?美得不像话?的狐媚精怪。
更似民间吸取帝王极致宠爱而愈发祸国殃民的妖妃。
直到那人似察觉到这边的目光,正要转头来看,宫人这才大梦初醒,赶紧把托盘放在笼外边缘,端起另外一个饭菜几?乎没怎么动?的托盘,往外逃了。
青令则呆呆看着地上的饭食,也没有拉起落下地上的绒被,直接整个人无力倒回了被褥之中。
昏暗的宫殿重新恢复了长久的死寂,只?有中庸脚边的脚链声和铃铛声时不时轻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