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展哥儿做了官,有他这个二哥在?前面,

他二姐夫是县令,三姐夫也是京官,四姐夫如今也是举人老爷了,若是能鲤鱼跳龙门,过几年也是个官。有这么多官老爷护着,家?里钱、地、铺子又样样不缺,他就是不学,做个富家?翁有何不可。”听了岳父这样说,沈朗心?说,他就说嘛,岳父根本就不想于行吃苦。

只听他继续说道,“就是下一辈里,不是还有他外甥小满嘛,是个好苗子,我看着以后小满也是个有出息能做官的,能护他舅舅周全的。”好家?伙,真是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呀!连于行?安度晚年的保障都想好了。他儿子小满这还没参加童生考试呢,就先肩负起未来撑门立户的重?担了,听得?沈朗哭笑不得?,他岳父肯定有这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咋会想的这么周全。

其?实沈朗猜的确实没错,岳知语一早就是这个想法。他自己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努力学习考科举不如有个好儿子。如今于行?比自己当年的境况不知道好多少倍,实打实的生在?福墩儿里了。

就这样的出身?,还奋斗个啥。难道非得?没苦硬吃?把老天爷给的软饭端稳了就行?。日子嘛,就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他见了他父亲岳勇毅跟他二儿岳展科考的经历,最?是知道科举的苦,看了一圈,还是他活得?最?舒坦。他这几年就琢磨着不若让于行?跟自己一样做个富家?翁,而且于行?比他当时?躺平的条件好太多了。

虽然嘴上没说,但行?动上就带出来了,这几年也没提安排于行?去私塾读书的事?。

他打算晚点再让于行?去私塾读上几年私塾,他对?于行?的要求不高,别做个睁眼瞎,会读书识字就行?。

沈望秋在?一旁听的感觉自己的头被雷哐哐一顿劈,他听到了什么,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岳知语压根儿就不想送太孙进?学。这当爹的自己躺平了一辈子就算了,如今还要让太孙跟他学?

真是慈父多败儿哟~没想到这一家?人溺爱孩子能到这个程度。

沈望秋此时?脑袋嗡嗡的响,他都不敢想若是他不来这一趟,照着岳知语的安排,太孙以后指定胸无点墨,等到被皇后推到人前,被群臣耻笑是草包。

想象中的画面太酸爽,他恨不能用石砖将自己拍晕,也不想想象那尴尬的瞬间。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他知道了对?方的打算,更?不可能让对?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于是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多言了,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解道,“亲家?,太~哦不是,于行?这么聪明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实在?可惜了,若是他有那个天分呢,总不能扼杀他的天赋吧。

再说让他去学堂多读书也可以明理,心?态平和?,学会思考,从此人生的路会更?顺畅。你也想让孩子更?优秀不是吗?”

“不,平凡一点就好,能承欢膝下。”听他这样说,沈望秋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岳知语为什么会这样答,在?他看来,岳展倒是优秀了,在?外做官,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有甚意思。他岳知语一个儿子给了亲家?,一个儿子给了朝廷,最?后一个,谁也不给,谁说都没用,就留在?身?边。

他说的口干舌燥,那边岳知语就整一个不听不听~和?尚念经的死出样,怎么劝也劝不听,真是个绝世?大倔种,简直是冥顽不灵。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亲家?,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又害怕他那恐怖的放任自流的教育方式,再把太孙给教坏了。为之奈何呀!太孙的学业可拖不得?了!

他左思右想,重?新估量了一下这位岳老爷思想转变的可能性。最?后发现除非摊牌,不然以这位冥顽不灵的秉性,一以贯之的躺平理念,非培养出个阿斗来不可,那皇后娘娘的辛苦岂不是覆水东流了?

这些?倒还是其?次,政治斗争向来都是残酷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当上了皇帝转手就会痛打落水狗,能当上皇帝的人哪个有仁慈之心?。不知道于行?的存在?都会下狠手整治一番,将手下败将的势力打得?烟消云散,若是知道于行?的下落,那就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们这些?人谁也别奢望能侥幸活下来。

可若是摊牌,这个秘密太大了,多一个人知道太孙就多一分危险,他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可接下来几天的见闻就让他整个破大防了,逼着他做了抉择。

可怜俺这个穷光蛋 转天,沈朗……

转天, 沈朗去?了铺子上处理些生意上的事,岳双儿见着?公爹名?义上的老友正坐在花架下的摇椅上,她上前说让他帮忙给看一下孩子, 自己接着?就回来。

沈望秋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怀里就被塞了个白?白?胖胖的软团子。再抬头哪里还有岳双儿的身影,只有他跟小只茂茂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说起来,这可是?自己亲亲的侄孙,打从?他来就想抱抱茂茂。但是?心里顾虑多,怕被人瞧出什么。别看岳知语家里人口简单,但是?家里还有下人, 有时候铺子里的掌柜、庄子里的庄头也要来,家里的亲戚、村里的街坊邻居三不五时的也会来坐坐。他总得防备着?让人看出什么门道来。

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 奶香奶香的小宝贝到手, 这小童也不怕人,还好奇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一边看还一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摸摸他的脸, 在沈望秋身上探索起来。

听着?孩子咿咿呀呀的童言童语,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什么填的满满当当的。抱着?茂茂他觉得此时此刻无比的满足。

有那么一刻,他多少理解了岳知语。做一富家翁足矣。

他何尝不希望于行也像亲家一样,一生平安喜乐。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背负着?使命来的, 比如于行, 而且如今虎狼在侧,岂容鼾睡~

此时茂茂用稚嫩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指着?前方似乎是?让自己抱着?他去?看看。侄孙的吩咐岂有不从?。于是?他抱着?茂茂从?躺椅上站起来, 多少年没抱这么小的孩子了,上次抱还是?侄儿沈朗小的时候。想起他离开沈朗的时候,沈朗比茂茂可小多了, 他就想起沈朗的奶娘岳氏来。说起来他们沈家的恩人除了皇后?娘年就是?奶娘岳氏了。

既然来了,他总要见见故人的。

于是?在沈朗的安排下,他们在沈朗名?下的茶馆里见了面。这处茶馆是?沈朗刚盘下来的,还没有开业。最是?隐蔽。如今奶娘家里人多口杂。他岳父家往来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选在这处也是?为?了躲

春鈤

避窥视。

岳氏来之前只听沈朗说想让她帮忙看一下他新盘的铺子有什么不妥。她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可耐不住沈朗央着?。

待到了茶馆,从?外面一看,茶馆的门脸可不小,上下两层。里面桌椅已经铺陈好,窗户又大,所以里面亮堂的很?,岳氏一边看一边点头,正该这样。有些铺子一进去?就跟阴天了一样,光线不好,哪有什么心思喝茶吃点心呢!

待到了二楼,每一间雅室布置的都?不一样,但就是?说不出来的雅致。她一间间房间看过去?,走到第?三间的时候推门就见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听得门开声?,那人循声?转过身来。

待岳氏看清楚那人的摸样,脸上的惊讶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拿着?手帕的手指着?前面的人,侧头愕然的看向沈朗,见沈朗点点头,她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那人利落的走过来,在离着?岳氏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下就直直的跪下,在岳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咚咚咚的给岳氏磕了好几个响头。

岳氏反应过来,赶紧过去?要扶他起来,口中急急的道,“使不得,使不得,二少爷,您这是?干嘛~”

一句二少爷,让沈望秋眼中有了泪意。三十年了,没有人再叫过他这个称呼。他隐下泪意,满含感激的道,

“大姐,不过是?磕几个头,如何使不得,你对平安是?活命之恩呐,你是?我?们沈家的恩人,我?替我?们沈家全家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前些年就想来谢您的,只是?出了些变故,现下虽然晚了,我?终于来了。”

沈朗早在他叔跪下的那一刻,眼泪就决堤了,哭的像个孩子。虽然这样哭,有些不爷们,但是?他就是?绷不住了。终于他的家人来了,替他感谢奶娘多年的养育之恩。这一刻,他真实的感到他是?有家人的,被家人疼惜的。

说起来,岳氏虽只是?奶娘,但是?是?从?襁褓里就养的,跟亲子也不差了,从?小到大,岳端有什么,沈朗就有什么,做什么都?是?双份的,养大了沈朗这份恩情是?有目共睹的。

岳氏养沈朗也是?出于母性?的怜悯,看着?跟自己的儿子一般大,她实在不忍心。可从?没想过沈家人会来答谢她。

她好不容易才拉起对方,宽解道,“二少爷,您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您难呢。”入宫那是?一般男人能受的吗?不是要报血海深仇谁走那一步,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想出来就难了。

只听她又继续说道,“还有,二少爷您莫要叫我大姐,这样折煞我?了。”

“您当的,有什么当不得的,前些年我被束了手脚,如今我?有些能力了,若是?大姐您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来。”

朴实如岳氏,她听后?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如今端哥儿成了家,也当了官,我?也没什么挂心事了,天天没事在村里转转,晒晒太阳,日子过得也舒坦,甭惦记我?。”

他听后?又要给钱给地契的,都?被岳氏推拒了。看这意思他想报恩一时半会儿还报不了了?待沈朗将奶娘送回去?,又折返回来才对他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