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展回来?这几?日?先去了景川先生那拜访了,至于同?窗们都还没?见上,因为书院里也放假了。就连他的发小承霄,他也没?见上。虽说是在一个村, 但是因为他媳妇在岳家庄住不惯,公婆又在县城买了房子, 让小两口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因为要过年, 岳承霄作为岳氏子孙要回来?扫墓,祭拜先祖, 岳展年三十?才跟他碰上头?。
一见着岳展跟高览, 岳承霄就投来?羡慕的眼光,“你们两个真潇洒,无婚一身轻, 让我好?生羡慕呀!”
高览心里腹诽,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晚上搂着媳妇的时候,我们又何尝不羡慕呢!虽然心里这样?想, 语言上可文明多了, 毕竟他一贯的君子,吐不出虎狼之词,只回道, “这婚姻的樊笼,我是真想跳,可就是跳不进去,什?么时候也让我消受一回。”
见引不起共鸣来?,岳承霄不由?苦笑,果然大家的悲喜各不相通。
岳展没?回答,只是细细打量着岳承霄,发现他眉间的“川”确实深了不少。显然刚刚说的可不是酸话,估计婚后?的日?子不甚如意。
回家这几?天他可没?少在村里吃八卦,庄子就这么大,街里街坊的住着,谁家嗓子吼的大声了,隔着三条街都能听着,谁家炖了大肉了前后?左右的街坊都能闻着味儿的来?串门?,承霄媳妇的故事怎么可能少了。
他听着左不过就是在京城待惯了,染了些世家小姐的做派。其实有点做派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这做派用在家人身上,就让人无福消受了。
看他好?兄弟如今这幅鬼样?子,显然是被西风压倒了,还压得不轻。不过人家不具体说,他也爱莫能助。
岳承霄跟好?友叙完旧,跟族人扫墓,祭拜完先祖,就打算回父母家看看。
大家只以为他祭拜完就返回县城了,所?以没?留意他仍在人群后?头?跟着。有那说话就没?个把门?的,就开始吐槽他夫纲不振。若是换做他,管饱让那娘们服服帖帖的。旁边的人好?奇他有何锦囊妙计,那人直道,这有何难,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世族的规矩,都是男人订的。自来?限制男人少,限制女人才多哩。若是要遵守,就都遵守,万不能厚此薄彼了。真按照世族规矩来?,女人可比男人受罪多了~
那头?岳承霄听了这一耳朵,他一下子像打开了任督二脉。能考上举人的,哪个不是聪明绝顶,都能闻玄歌而知雅意。他立时就想到了法子。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实在是下不太出手,尤其对付的还是发妻。
可刚回家,卢初静一见他信步走来?,当下就拉了个大驴脸,等他一落座,就开始一一数落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虽然说走路要挺胸拔背,正头?平视,轻迈步,堂上接武,但你别刻意的挺胸梗脖子呀!走路要自然松弛,方显贵态。不然一眼就让人瞧出你是小地方来?的。”
说完又开始点评起他的坐姿,“坐下要端庄放松,方显风度。放松也不是让你耷拉着个肩膀呀~”
让人支棱还又要让人放松,坐也不让人喘口气了。虽然不悦但为了不吵架,他还是照做了,挺了挺胸膛,将自己支棱起来?。
可她还是不满意,复又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打量了一遍,开始点评他今日?的装束,“我今日?给你准备的对襟宝蓝色织锦长?衫呢?你怎么没?穿那一身?”
岳承霄揉揉眉心,她选的那套衣衫能穿吗?不仅一看就造价不菲,这配色简直贵气逼人。边口镶绣着金边,袖口处是金线祥云,腰间给他配了个朱红色白?玉腰带,挂饰是白?玉雕刻成的玲珑球。头?上要戴上白?玉冠,足蹬金丝滚边皮靴。
亏得他有一副好?皮囊,这一通打扮来?下确实像个世家公子,但是若是这样?穿得跟孔雀开屏一样?回族里,他自己都唾弃自己。他又不是真是世家公子,作甚要学?人家打扮。不过是东施效颦,徒留笑柄。
以前是刚成婚,他觉得她是新妇,面皮薄,不好?否了她,后?来?她怀孕,他为了腹中骨肉,也由?着她折腾。可现在孩子都生了,若是以后?长?长?久久的这样?过日?子,他不疯才怪。
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的祖宗谁爱伺候谁伺候去,他是不伺候了。
“天天世家公子前,世家公子后?的,用世家公子的标准要求我,那你呢,自诩世家出身的你,世家贵女的做派,你又学?会了几?分?”
卢初静闻言,一派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我自认为该有的仪态,气度,言行无一处可以指摘。”
“是吗?”岳承霄挑眉,露出些许不屑。
“世家贵女哪个不是怀孕后?,就给丈夫准备通房、侍妾的。你不是自诩一直用世家贵女的标准要求自己吗?你做到了吗?一直到你生孩子,我也没?见那应该安排来?伺候的女人半个人影。这就是你作为正妻该有的气度吗?”
闻言,卢初静面色潮红,有些不自然的强自辩解道,“那是你没?提~怎么怨得着我?我以为你不近女色呢!”
“那现在也不迟,赶紧安排吧!我可太喜欢女色了。”卢初静听后?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复又恢复了正常。
语气淡淡的道,“这有何难?我马上就给你安排一房妾室。”袖中的护指因为握拳刺破了手心,她都一无所?觉,因为她已然被这相公突然来的这一出震麻了。
“好?,那我就等着了~咱们比照着大家的做派,我纳妾室当天的洞房还要有劳娘子从旁看着。”
按照世家对女子的要求,女子嫁进夫家就是“既嫁从夫”,不但要冠上夫姓,还要承担起帮丈夫传宗接代的重任。
所?以丈夫纳妾,妻子也要履行自己的责任,在侍妾纳进来?的洞房花烛夜,作为正妻必得在床旁边围观,一来?有的侍妾懂得不多,妻子要从旁指导,二来?正妻在他们行房前,需在床上铺上一条白?手帕,以验明侍妾是否清白?之身。
在大家大户,正妻只要流露出一点争风吃醋就不是贤妻良母,是妒妇。所?以自诩出身世家,又将世族规矩奉若金科玉律的卢初静,忍着恶心也要亲自为丈夫讨来?妾室。
只是人选她需要斟酌斟酌。外面买来?的终究没?有自己身边人知根知底,而且她带来?的丫鬟都是签了死契的,不怕生出二心来?。
她出嫁一共带了四个丫鬟,兰心、竹影、菊韵、梅香。兰心和竹影在四个里面长?相更出挑些。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她必然给他选个颜色好?的。
兰心是家生子,竹影则是她娘外头?买来?的,本就预备着当通房用。她孕期夫君从来?没?提过,她也乐得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主动将丈夫分享出去。思虑再三,她最后?还是选了竹影。
两人成婚已经一年,孩子也有了,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她忍着心痛给他布置新房,准备纳新人的排面。
准备纳妾的前一天,岳承霄见卢初静在看账本,就一摆手将下人打发下去,走到桌案对面,推心置腹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卢家虽然是侧支,但到底出身京城世家,嫁给我确实是我高攀了,可是既然嫁人了,就得出嫁从夫,你嫁的这户人家就是平头?百姓,学?不来?世家的规矩礼仪。你若改改,以后?别用世家那一套规矩来?规整人,那这妾室也不是非添不可。”
卢初静抬头?,面上风轻云淡,挂着得宜的微笑,“礼不可废,为丈夫张罗妾室,开枝散叶,也是我为正妻该尽的本分,不然别人该说我为妇不贤了。”
岳承霄气笑道,“好?个礼不可废!我本是诚心想跟你过日?子的,奈何你执迷不悟,打肿脸充胖子,为了别人的一句赞誉,开口规矩,闭口礼仪,活成了一部教条书。我知你看不上我,可我们岳家也是诗书世家,若论底蕴,我们岳家崛起的时候你们卢家的祖宗还不
椿?日?
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刨食呢!
你觉得我的规矩不好?,我今儿不妨告诉你,什?么是规矩,说穿了,规矩不过是上位者驯化下位者的工具。可笑你还奉为圭臬。参悟不透这一点,你别出去摆你世家的谱,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徒增笑柄罢了。
是为虚头?巴脑的硬支楞的面子重要,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重要,你到今天都没?想明白?,既然你守着规矩教条,明天务必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才好?,正合了你的意,彰显出你正妻的大度。”
说完拂袖而去,带着决绝,没?有半分留恋,徒留卢初静在那沉默良久。
第二天纳妾的日?子,卢氏果然办得漂漂亮亮。众人看着竹影光头?上戴的头?面,手上的首饰,光这些就值百两银子多了,更不用说身上这一身衣衫~听说都是卢氏赐的,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面上都盛赞卢氏大度。
卢初静看着打扮得跟个天仙下凡一样?的竹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不过她肯定没?错,她绝不低头?。
红烛燃了一半时,新郎官岳承霄走路略显晃悠的迈进了新房。他今晚高兴多喝了两杯,有些醉态,所?以行动上有些鲁莽,多少有点不怜香惜玉。竹影到底是个姑娘家,初尝云雨,哪里受的住这般孟浪,自然发出了声,那声音轻轻软软,无端惹人疼惜,又带着似是撒娇的妩媚。
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旖旎了,更别提一帘之隔坐着的卢氏。她此刻脸色苍白?,双目失神,双手紧握,似一尊佛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良久,她觉得脖颈处的衣襟有些湿意,一摸,脸上竟不知何时已浸满了泪水~
不提岳承霄跟卢初静如何过招,过完年,吃了好?友纳妾的酒席,岳展就要回京城了。转过年来?的二月里就是会试了,算算日?子,距离会试竟不到一年两个月了。
这意味着这次离开,得明年考完会试才能归家。他心里万般不舍,尤其于行一听他要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岳展的腿就是不松开,仿佛是为了表达不满,他还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的蹭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