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让皇帝的威严不在,只有一招,那便是换一个皇帝。

“怀先生还说,皇长子那边需要干娘多多上心,殿下对皇长子十分看重。”

韩桂兰思索片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对小太监道:“出宫之后告诉你师父,让他禀告殿下,我会想办法说服周德妃。”

“干娘放心,我一准把话带到。”

韩桂兰嗯了一声,又叮嘱道:“别忘了告诉怀先生,让殿下注意身体。你也是,行事机灵聪明一点,不要让人抓了错处。”

“好嘞。”

韩桂兰打发走了人,便派自己身边可靠的宫人去与其余女官通风报信,一定要将孙太后盯紧了。

虽说孙太后大抵会放松警惕,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细细打算。

除此之外,更要看好钱皇后和其余妃嫔,保证宫内的娘娘们不会随意走动。

最要紧的自然是周德妃和皇长子,若是宫内有个变动,一定要优先保障这两位的安危。

“韩姐姐,德妃娘娘宫中的供应有误,请您过去做主,老娘娘也准了。”

韩桂兰没想到周盈盈的动作比自己还要快,已经派人来找自己,心中有些意外,但面上并不显露,只是跟着宫人去了周盈盈的宫中。

周盈盈屏退其他人,立刻按捺不住道:“殿下……殿下她究竟有什么计划?要是让皇太后知道,必然会撺掇朝中的大臣迎回陛下,到那个时候……”

韩桂兰安抚道:“娘娘放心,殿下行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况且这件事事关边防,不是轻易便能遮掩过去的。”

“可是……要是那些墙头草的大臣们真的要接陛下回来怎么办……”周盈盈紧咬下唇,道:“我和皇长子可是站在殿下这边的……”

韩桂兰伸手按住周盈盈的肩膀,认真开口道:“娘娘,事情走到今天这步,殿下与陛下只有你死我活的地步,娘娘觉得殿下会在这样的大事上有所退却吗?娘娘放心,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绝没有谁独活的道理。”

周盈盈见她神情坚定,心中稍安,道:“那……”

“娘娘,您是殿下送入宫中的人,您还不明白吗?”韩桂兰语气放缓,循循善诱道:“皇长子是陛下的儿子,也是娘娘的儿子,更是殿下的儿子,是大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仅您是这么想的,殿下也是这般。您说说,天下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呢?”

周盈盈微微蹙眉,道:“那……那我该怎么办……皇长子年纪尚小,那些大臣肯定要说那个……主少国疑。”

韩桂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娘娘一向聪明伶俐,连陛下都能轻易哄着,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一点呢……”

周盈盈有些困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皇长子年纪虽小,但仍然是宣庙老爷的长孙,只是缺一个合适的大人来护着皇长子长大……”韩桂兰说到这里面露忧愁,道:“可是如今陛下帮着瓦剌叫门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京中可是有不少百姓的亲人跟着陛下一去不回的,如今又出了这回事,陛下这个皇帝的名声只怕是……娘娘也知道主少国疑,若是这些大臣们质疑皇长子的资质,转立郕王……”

周盈盈自然是知道永清长公主与郕王关系极好,她也曾听说过,宣庙皇帝曾起过要将郕王过继到慈惠皇太后膝下的主意,先前郕王在朝议的时候更是将监国的位置直接让给了长公主。

都说任人唯亲,若是长公主弃皇长子而用郕王,她岂不是在这里白费功夫?

周盈盈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过去并非没有女皇帝的存在,既然有一,未尝不能有二……

想到这里,周盈盈已经下定决心,道:“皇长子年纪虽小,但颇受长公主的照顾,姑母这般关怀备至,如何不算母亲,将来深儿长大成人是一定要孝顺殿……陛下的!”

第49章 心肠毒

宫内不太平,宫外也一样,在朱予焕让人刻意的渲染下,皇帝的行为在流言中被无限放大,可谓是众说纷纭。

先前皇帝自刎殉国的说法流传甚广,如今突然来了一个两级反转,气不过的大有人在,有些话传着传着便逐渐变味。

诸如皇帝为了求生已经出卖了京城一带的边防布置,否则宣府不会抵抗得如此艰难,还有人称皇帝对于边境官员与瓦剌走私早已经心知肚明,却一直坐视不管,才因此遭了报应。

锦衣卫本就在调查此事,先前他们跟着马顺没有少受王振这个太监的气,如今是纠察王振的党羽,他们的速度比谁都快。

至于管束外面的风言风语?调查王振的事情还忙不过来,他们哪有那个时间管普通百姓说什么?

更不用说长公主根本就没有下令管束。

京师戒严,本就人心惶惶,加上流言四起,便是那些官员们也开始心中打鼓。

平心而论,他们其实也不希望皇帝回来,毕竟他们可是刚合章上奏,请求长公主监国,偏偏皇帝又和长公主彻底闹翻,即便他们迎接皇帝回来,以朱祁镇的个性,也未必会领他们的情。

郭敬、杨士奇、刘球都是怎么死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要是皇帝真的平安归来,他和孙太后这对母子只会认为是皇帝福大命大,怎么会将大臣们的功劳记在心上。

现在大军都在福建一带防止叛乱复发,京城本就没有什么守军,南京支援的京营又未曾赶到京城,城中的防卫主要依靠保定府等地调来的士兵和京城中的临时入伍的百姓,况且还要通过漕运从通州往京城运粮,人力需求极高。

对于现在的大明,正是需要百姓的时候,却传出这样的消息,人心不稳,对于加强京城的防卫来说是个极大的不利因素。

更不用说瓦剌带着皇帝在边境各城来回晃荡,见到皇帝被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尤其是那些戍守城池的士兵,边境逃跑避免兵役的士兵本就极多,边境又太平了有些时日,这些士兵看到惹了麻烦的皇帝跑到城门口要求开门,心里只怕什么想法都有,若是统帅士兵的将领有个差错,到时候局面更加不可收拾。

况且此时此刻忽然流传出这样的消息,让不少大臣们纷纷猜测起长公主的心思。

毕竟先前已经传出了长公主与皇帝不睦的消息,可见这两位已经是面和心不和的状态,长公主在这个时候任由这种传言四处流窜,大概率是另有打算。

皇长子年幼,长公主如此行事,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若是立郕王为帝,作为已经成年的藩王,郕王完全无需由长公主来主政,两人也迟早会如同朱祁镇与朱予焕那样产生嫌隙。但若是立皇长子为皇帝,孙太后这个皇太后必然会借机参政,长公主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

即便心中不愿意承认,大不少人都不免想到了另一个结果。

长公主该不会打算自己上位吧?

这个想法一出,很多人便下意识地否认。

先不说公主继承皇位是历朝历代未曾有过的事情,长公主又何必要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树敌?以她的手段,即便身处长公主之位,也一样不会输给孙太后,又何必这样大费周折。

以长公主的个性,大可毫不留痕地玩弄权术,而不是在危急情况下如此行事,这样的行为只会给后人留下话柄,天下哪有人不爱惜自己的声名?

但偏偏她就是这么做了,如同当初那道公然向皇帝索要权力的题本一般,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目的。

这样做对长公主究竟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