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务虽然是胡善祥处理,但也会说给朱予焕听,她怎么不知道宫中要去外面选拔宫人?

朱瞻基虽然死了,但是名义上如今还在三年之内,即便不禁嫁娶,那也没到需要大张旗鼓招揽宫人的地步。

尽管屋内没人,黄金凤还是下意识地先四处打量一番,这才道:“还有人问草民认不认识人牙子,有没有适龄的女孩……”

朱予焕一听这个套路,立刻警惕起来,问道:“难道是邹平那边的?”

黄金凤没想到朱予焕猜得竟然这么准,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听说这宫中选人很低调,但有人暗暗打听过,这些女孩不是由天使选拔,而是要经皇太后娘家的手入宫呢。有不少人知道之后,想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补充道:“是说邹平孙家!”

所谓“天使”,即皇帝派遣到民间搜集女子入宫为女官或宫人的太监,往往是人见人躲,鲜少有人愿意凑上前去的。但孙家这条路子是实践过的,成功案例更是被朱祁镇尊为皇太后,不免有人动心。

倒是有几分“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意味了。

朱予焕当然知道自家娘是绝对做不出让小女孩入宫的事情的,几乎立刻明白了孙家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能够再重现一次当初孙梦秋入宫的情况,以此把朱祁镇掌握在手中。

她倒是完全不担心这一点,毕竟朱祁镇和朱瞻基父子两个虽然性格相似,但要论起孝顺来,那是天差地别,孙太后送人过去,朱祁镇大概率理都不理。

更何况当初朱瞻基见到孙太后,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而朱祁镇现在就是个爬树上房的熊孩子,哪有心思和小女孩培养感情?

最重要的是,张太皇太后绝对不会同意,胡孙二人的前车之鉴她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所以这群女孩子就算进宫也只能做宫人。

朱予焕冲着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倒是有趣。”

黄金凤接着说道:“先前殿下让我顺道去询问阮大珰什么时候抽空回京,阮大珰已经有所答复,说是陛下召他回京述职,想必赶在年底前可以回来。殿下的信笺也已经转交给阮大珰了,回复和其他事情都写在给殿下的信笺中。”

朱予焕听到阮安要回京,便知道徐珵的事情应该能成。

别的不说,徐珵本人上进的劲头颇足,朱予焕答应向阮安推荐他,他自己犹觉得不够,又回去写了几篇文章,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对于治理河道的理解,全都交给了朱予焕,言外之意便是请朱予焕帮忙引荐。

毕竟阮安选人不可能只选一个,徐珵自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一批人之中最为出挑的。

黄金凤又拿出一封信,道:“这封是济宁的,草民也亲自去府上看望过,成安伯和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体康健。胡尚宫办了一间女书堂,济宁有不少人家的小姐都去女书堂内跟着胡尚宫读书。胡尚宫知道慈惠娘娘和公主的不易,说是成安伯家中有她看顾,绝不会拖殿下的后腿,殿下放心。”

“什么拖不拖后腿的……”朱予焕将两封信都放在一旁,只是感慨道:“只要这几位身体健康,我也就安心了。”

胡善祥入宫这么多年,除却胡善围,她几乎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每年为数不多的家书,不论是胡家还是胡善祥,往往都是报喜不报忧,生怕收信的人担心。

朱予焕怕自家母亲担忧,所以才托黄金凤亲自登门拜访胡家,看看胡家的情况到底如何,若是真有什么难处,朱予焕也能及时出手。

黄金凤赶紧将屋内放着的一口箱子搬过来,道:“殿下放心,成安伯和夫人不仅身体好,还一直惦记着殿下,说是不知道殿下喜欢些什么,便只让草民带了些济宁的特产,说是给殿下尝个新鲜。”

朱予焕摩挲着信封,道:“难为他们这么有心。”

黄金凤这才拿出最后一样东西,道:“先前殿下吩咐皇庄学堂的李淳李先生写两本字帖来,草民这次也一并带来了。”

朱予焕接过来细细翻看,见这本字帖将笔画拆解得十分细致,内容清晰,满意地开口道:“待到明年,陛下和郕王都要出阁读书,也该好好练字,正是缺字帖的时候。”

她给朱友桐写完之后就没了耐心,与其等着朱祁镇过来抢自家妹妹的,不如直接做几本新的。

第2章 九连环

随着入秋,京中也不像先前那样人人紧张,百姓们逐渐恢复了平常的生活,朱予焕的生意自然也要照常做。

先前太平茶坊便时常邀请京中文人墨客来赏画对诗,如今因为朱予焕还在孝期,不再主动开设诗会,但一些学子等已经养成了习惯,志趣相投的结成雅集,定期到太平茶坊来吟诗作对、或探讨学问,因此也引得不少人都颇为好奇,进来喝一杯再寻常不过的茶,听听这些读书人的高谈阔论。

是以朱予焕又让人将店面扩大了不少,重新装修一番,央着几位姑母派人来检点茶坊的布置,力求更加雅致精美。

待到朱予焕回宫,便看到朱祁镇正在自家亲娘宫中,书卷摆在桌上,看着没什么翻读的痕迹,倒是掉了几块点心碎渣,显然是朱祁镇借口兄弟姐妹一起读书,实际上却是在偷闲。

旁边的朱友桐则是完全没了兴致,少见地拿着一卷书,和朱祁钰一起盯着书苦读。只是看她那副平静中透露着痛苦的模样,显然是很不习惯。

朱祁镇虽然没有正式出阁读书,但臣子的上奏总要看,尤其是朱祁镇才刚开始学,难免生疏。为了保证朱祁镇能用最快的速度掌握这项技能,张太皇太后和三杨显然已经顾不得其他,选择了填鸭式的教育方式,直接将大量奏本推到朱祁镇面前,通过题海战术来让朱祁镇迅速读懂奏本。

只是看朱祁镇吃点心吃得正香的样子,这种方式应该是不大奏效。

朱友桐见朱予焕来了,立刻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家姐姐身边,对她耳语道:“姐姐,你快管管他,都在娘这里坐了小半个时辰了,说是奶奶让他小憩,可是一看就知道要赖着不走了……娘还要处理宫中的事情,又有其他娘娘在,只剩下我和小钰……”

朱予焕伸手点点妹妹的额头,示意她去做自己的事情。

朱友桐本想带着朱祁钰一起走,没想到旁边的朱祁镇主动开口道:“钰哥儿,你都已经已经八岁了,不能总是跟在二姐姐的后面,你可是王爷,又不是公主。”

朱友桐闻言只能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她敷衍地行了个礼,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她宁可画一百张画,也不要和自己这个皇帝弟弟待在一起!

朱祁钰拿着书,看着朱友桐的身影迅速消失,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最后还是乖乖地向朱予焕道:“大姐姐回来了。”

朱予焕笑着应了一声,摸摸朱祁钰头上的鬏鬏,这才走到朱祁镇面前,道:“见过陛下。”

朱祁镇放下手中的点心,接过王振递来的净手帕子,道:“姐姐又去宫外了?”

“是啊,还带了几样外面时兴的小玩意儿,都是些巧手妇人编织的,拿回来给娘娘们瞧瞧,打发时间。”朱予焕让韩桂兰将东西拿来给朱祁镇瞧瞧,道:“陛下和钰哥儿要是喜欢,我还买了几个九连环,平日里解着玩,也算逗趣。”

朱祁镇闻言眼前一亮,道:“奶奶下了旨意,宫中不许随意玩乐,我的蹴鞠和风筝都被收走了,姐姐拿这些,要是让奶奶知道了怎么办?”嘴上这么说,他的眼睛还紧紧盯着那些玩具,显然很是不舍。

朱祁钰也跟着点点头,语气中多了一分委屈,道:“我的东西也都被收走了。”

没办法,张太皇太后考虑到这兄弟二人感情不错,担心朱祁镇从朱祁钰这里找东西玩,所以连朱祁钰的那一份也没留下。

即使兄弟两个聚在一起,什么玩意儿都没有,便也只能读书了。

朱予焕被这哥俩逗笑,道:“当初奶奶曾经教导过我,治大国如烹小鲜,需要细致入微、持之以恒……”

朱祁镇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该不会也和那群人一样,在教我什么道理吧?”

朱予焕也不掩饰,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爹爹临终前的嘱托,我都记在心中,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她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臣的大道理不好听,陛下觉得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