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半瓶水,小钰也是半瓶水,两个半瓶水加在一起不就是一瓶水了吗?”她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小钰,这便是教学向长,学会了吗?”
原本还有些气馁的朱祁钰立刻应声道:“学会了。”
朱予焕笑嘻嘻地说道:“小钰现在可都会背范希文的《岳阳楼记》了,我虽然不能算是最大功臣,但也有一份小小的功劳吧,爹爹觉得呢?”
朱瞻基被女儿逗笑,也不再板着一张脸,道:“好!有你一份功劳!”他伸手拍拍朱祁钰的肩,道:“跟着你姐姐好好学,之后爹爹抽空看你的课业。”
朱予焕笑道:“之后女儿就让人送去。”
她自己交了这么多年的课业,朱瞻基点评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还指望他能抽空看朱祁钰的大字?
朱瞻基不知道朱予焕的腹诽,倒是旁边的宫人们惊呼一声,道:“千岁爷来了。”
几人都看向不远处,果然看到朱祁镇打马过来,他如今也已经八岁,早就没了以前骑马的怯态,看着倒是英姿勃发,倘若后面没有两个好不容易追上的御马监太监便更好了。
朱祁镇将马上挂着的兔子摘下来,献宝一样地交给朱瞻基,他扫视周围一圈,随后骄傲地开口道:“怎么样,爹,姐姐,钰哥儿,我厉害吧!”
朱瞻基见他这般,十分欣慰,道:“好!这才是太子该有的样子!”
要是朱友桐在这里,肯定暗地里翻个大白眼。
朱予焕瞟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兔子,一看便知道那是侍卫们驱赶猎物留下的痕迹,她心道这父子两个演技未免也太差了些,都演戏了,怎么就给太子围一只兔子,就不能多围几只吗?不再来两句诗文,整点唱念做打的,也就仗着你们两个是皇帝和未来的皇帝,有大臣们帮着捧场,还能搞搞政治表演。
心里这么想,朱予焕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道:“咱们镇哥儿射艺了得,待到明年东宫射柳,可要好好热闹一番,到时候我请娘准备些彩头,咱们也能玩得尽兴。”
朱祁镇虽然不能算是亲自射中的兔子,但听到朱予焕说射柳的事情,还是眼前一亮,道:“我要姐姐的字帖,二姐姐过生日的时候三姐姐也去了,她身边的宫人说了,姐姐给二姐姐的生辰礼物便是字帖。”
朱予焕笑着对朱瞻基道:“焕焕同诸位大臣都许久未见爹爹雄姿,难得父子都在,爹爹不如领着两位弟弟一起围猎,到时候命仁智殿的画师们以此作画,将来也是一桩美谈。”
这个提议倒是甚合朱瞻基的心意,他抬手示意王瑾去牵马,这才在宫人的服侍下上马。
朱予焕也推了推朱祁钰,笑道:“去吧,别怕,就像和姐姐一起骑马时那样。”
朱祁钰有些紧张地点点头,这才跟了过去。
第64章 善战者
朱予焕见那马有些眼生,待到朱瞻基离开,这才像是感慨一般道:“这匹御马可比爹爹原先那匹威武。”
王瑾听到她开口,立刻笑着迎合道:“殿下说的是,原先那匹不如这匹精壮,不能承担龙体,御马监便换了一匹送来。”
朱予焕心中一动,故作嗔怪道:“御马监有这样的好马,范伴伴也不告诉我,难不成是怕我抓去皇庄育种不成?当真藏私!”
王瑾赶忙替范宏讨饶道:“殿下有想要的,范宏必然尽心送来,怎么会藏私呢?”
朱予焕心底里已经有了计较,转嗔为笑,道:“那伴伴可得帮我在范伴伴面前多说几句,不然我怕范伴伴舍不得给我骏马呢。”
王瑾应声道:“是。”
朱予焕上前几步,伸手扶着栏杆眺望,看着朱瞻基带着两个儿子跑马,不由微微一笑。
先前朱予焕听几个零星的宫人说朱瞻基的衣服尺寸放量加大了些,再加上今日换马,可以肯定朱瞻基确实胖了。加上他又有出汗的迹象,不像是壮实,更像是虚胖,可见朱瞻基的身体情况是越来越向朱予焕的三高爷爷靠拢了。
毕竟朱高炽年轻的时候就不算轻盈,而三高也有一定的可能会遗传。
王瑾见她看得入神,开口问道:“不如让人为殿下牵马过来,殿下也跑上几圈,射几只兔子、野雉尽尽兴。”
朱予焕莞尔道:“我的猎物已经入囊,哪里还用得着再去打猎?今日大家都指望着一睹陛下父子的风采,我也一样。”
王瑾听她这般谦和,更觉这位公主进退有度,愈发恭敬。
多少人身处高位便认不清自我,最后一败涂地?能像顺德公主这样可进可退、能上能下的人实在太少。
待到朱瞻基领着两个儿子回来,后面跟着的护卫手中已经有了不少猎物,甚至还有一只鹿。
朱予焕故作失落,道:“看来为人师一事上果真还是爹爹更胜一筹,往日里我带两位弟弟练习骑射,不见他们有这样的成果。”她暗自打量了一番朱瞻基的面色,兴许是运动了一番的缘故,看着倒是气血十足。
朱瞻基一眼便知道朱予焕是故意这般做派,笑道:“你啊,狡黠!”他在宫人伺候中下马,道:“和你两个弟弟去将干净的猎物送到你奶奶那里,这可是你两个弟弟的一份孝心。”
朱予焕应了一声,这才带着两个弟弟离开。
朱祁镇一路上喊着要朱予焕给他奖励不说,等到姐弟三人到了张太后面前,将猎物一一奉上,看得张太后和孙贵妃心花怒放,连声夸赞起了朱祁镇,好似全然没有朱予焕这个人一般,张太后倒是看了朱予焕一眼,只是并未开口。
朱予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朱友桐这才凑近朱予焕,兴致勃勃地说道:“姐姐,仁智殿又送我的画来了,之后也一并挂到太平茶坊吧!”
朱予焕笑着应了一声,道:“我特意向三位杨先生要了字画,到时候再向姑母们借几幅画挂在茶坊内,连同皇庄里那位教书的李淳先生的字,还能办个书画展呢。太平茶坊有现成的人手和东西,随时都能筹备,到时候咱们叫上望之一起,赶着春日还未结束办了再合适不过。”
胡善祥听她说到这里,低咳一声,道:“怎么向先生们索要亲笔呢……”
朱予焕嘻嘻一笑,道:“娘就放心吧,先生们正好有问题要请教我,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胡善祥更觉无奈,“先生们能向你请教什么?别忘了他们都是你爹爹的朝臣。”
朱予焕流露出几分俏皮,道:“娘放心吧,这事我早就和爹爹报备了,王大珰的干儿子都听得一清二楚,事后肯定会转告爹爹的。”
胡善祥轻点朱予焕的额头,“你啊你……”她对朱予焕道:“陛下说先前忠哥儿护你有功,眼看着要到婚期了,你有什么要送的东西,到时候我让人将赏赐一并送到英国公府里。”
朱予焕没想到自家亲娘如此妥帖,立刻给自家娘亲敬茶,道:“不愧是娘,早就帮我准备妥当了。”
胡善祥拿她没办法,道:“瞧你,怎么一股子江湖气。”
旁边的朱友桐也学着朱予焕的样子,道:“娘喝茶!”
受不了这两个小丫头,胡善祥只得饮了一口茶,她扫了一眼对面同张太后说好话的孙贵妃,这才对朱予焕低声道:“你不在的时候,贵妃同太后说起了为你提前挑选夫婿的事情,我帮你驳回去了。”
朱予焕这下更加意外,这才明白了张太后那一眼的意思,原来是因为胡善祥刚刚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孙贵妃。
胡善祥倒是面色如常,扫过众人的目光依旧淡然,道:“这是关乎你终身的大事,轮不到其他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