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件事是石林查办,只要有人能出来作证,锦衣卫的人自然能把案子办得漂漂亮亮。

孙家笃定的是有朱瞻基对孙贵妃的情分,朱予焕笃定的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如今看来,他们都没有输,不过以后就未可知了。

只是朱予焕也心有余悸,若是这其中一个关节出了差错,吴家所有人的命运恐怕都会被彻底颠覆。

想到这里,朱予焕呼出一口气,笑道:“你们不必客气,生意也好,会馆也好,这几桩事你都办得极为妥帖,正好我还有几个法子制作新的货品,在全国也未必有可以替代的商品,保准挣得盆满钵满,只是在京中做多有不便,去江南刚合适……咱们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能时常出宫,全赖你们为我四处办事,我们互惠互利,你们也不必担忧旁的事情。”

沈光慈闻言立刻称是,道:“草民受教。”

刚才的话若是换成别人,沈光慈绝不会信,但朱予焕说这话的时候,魄力出众,让人不得不信。

说话间,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喧闹声,朱予焕走到窗前,微微支起窗户,看到一支衣着打扮略显不同的队伍,笑道:“是朝鲜使臣,想必是先前陛下派去朝鲜要来的女子入京了,先前听我娘说过几次。”

沈光慈和三个儿子也是第一次见朝鲜使臣,忍不住跟着多看几眼,又意识到这些女子大抵是要给陛下做妃嫔的,急忙道:“皇后娘娘贤名远扬,无人可比,朝鲜不过蕞尔小国,朝鲜女子能够入宫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

朱予焕被他的话逗笑,道:“她们也是赶上好时候了,如今大哥儿出生,贵妃娘娘正在修养身体,贤妃娘娘也要生产,陛下正是宠幸后宫妃嫔的时候呢,不必担心一进宫就受了冷落。”

沈光慈有些拿不准朱予焕的心思,便也不敢多言。

朱予焕见他有些拘束,拿起桌上的折扇展开,笑道:“你们自便,我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

“是。”

父子四人从窗口往下一看,只见朱予焕水蓝的道袍衣角一晃,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多了几分飘逸。

待到朱予焕的身影彻底消失,沈光慈这才松了一口气。

都说顺德公主受宠,人人羡慕,那也是仰仗于她的出众,换成别人哪有这个机会?否则天下怎么只知顺德公主,不知其余二位呢?

沈光慈见旁边的儿子看呆了,用手肘一捅,道:“看什么看?殿下的身影也敢多看?”

三儿子沈延礼感慨道:“公主才思敏捷、玲珑心窍,我要是能有个如殿下一般的女儿,肯定能光宗耀祖,这辈子也值了。”

沈光慈没好气地说道:“你想的倒是好,带着你们哥仨出来行商,为的便是能够继承家业,你们三个若是抓不住机会,之后殿下再找别人行商,我看你们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出来。”

三人闻言急忙称是,也不再耽搁,起身离开。

第65章 好姐姐

“瞧瞧,瞧瞧,这孩子真可爱。”

“大哥儿看这边,看这边”

张太后看着众人逗着自己的大胖孙子,乐得合不拢嘴,笑道:“你们也沾沾镇儿的福气,早些生几个皇子公主。”

皇子取名都是翰林院查验玉牒,核实是否有重名,然后再选字呈交皇帝。朱瞻基精挑细选一番,最终挑中了“镇”这个字。

镇一字,意义广大,既代指天子朝仪时所执的镇圭,又有根本基础、威镇天下之意,朱瞻基本就是朱棣的“传世之孙”,现在又来了个“镇圭”,可见朱瞻基对长子的期望和重视。

何惠妃言笑晏晏:“再沾福气也生不出皇长子这样聪明伶俐的孩子呀,看看,这才多大呀,这小手多有力气,公主送来的小玩意儿都玩得好极了。”

已经三个多月大的朱祁镇,如今已经养得白白嫩嫩、身强体壮,像是年画娃娃一般,看着就让人喜欢。

朱予焕勾起唇角,笑道:“这都是民间的孩子喜欢的,镇哥儿要是喜欢,回头我再去买些。”她像是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先前答应给弟弟做的启蒙册子还在做着呢,三字经都快做完了,只是弟弟如今用不到,就先搁置一旁,待到桐桐学画之后再做,不然到时候该让弟弟笑我的画技了。”

张太后闻言看向朱予焕,语气嗔怪:“你也别太宠着他,都没见你这么宠着桐桐。”

朱予焕见朱祁镇圆溜溜的眼睛瞧着自己,笑眯眯地说道:“桐桐也有不少小玩意儿呢,是没让奶奶瞧见,上次她送来的那个陶哨,就是我从外面买的,她一直宝贝得很,满月的时候也送给弟弟了。”

说起这个,张太后还有些讶异,道:“亏你也舍得,哥儿满月的时候,将玉佩连同络子一起送给他了,那可是你曾爷爷当初赐给你的。”

朱予焕却好像不以为意,笑道:“弟弟没赶上曾爷爷在的时候,不然保准有更好的东西给他呢,既然如此,权当做是曾爷爷给弟弟准备的生辰礼物了。”

朱棣赐给朱予焕不少东西,都在胡善祥那里存着,朱予焕虽然十分宝贝曾爷爷留下来的东西,但该充的场面还是要充的,拿点割肉的东西出来,也显得她心诚嘛。

山匪的事情一过,朱予焕还是照常出宫,时不时从民间带些小东西回来,其实大都是善堂的人送来的,无非是百姓们得知朱予焕有弟弟了,都送些自家孩子爱玩的小东西来,权当是送给朱予焕这个公主的贺礼。

朱予焕明白他们的心意,便也统统笑纳,挑挑拣拣了一些送进宫里,全到了张太后这里。

光是什么小鼓、铃铛之类的就有十几样,更不用说各式各样的布偶了。朱祁镇年纪尚小,一个月都玩不完几样,坐拥一堆玩具,像个山大王似的。

除此之外,朱予焕更是努力抽出空闲来探望朱祁镇,很快便混出了眼熟。

朱予焕的想法自然也很简单,上有张太后和朱瞻基瞧着,她当然不可能说自己这个宝贝弟弟一句不好,更要表现出姐弟之间深厚的感情,尤其是在朱瞻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之后,朱予焕更不能心有怨怼。

朱予焕可以和孙家翻脸,可以和孙贵妃翻脸,但唯独不能和自家的亲爹、兄弟姐妹翻脸。

朱棣靖难,汉王谋反,朱家自相残杀的事情太多,自朱瞻基之后,自然是不希望他们血脉之间有嫌隙。

说话间,外间传来宫人通报:“老娘娘,朝鲜贡女前来问安了。”

张太后应了一声,道:“叫她们进来吧。”

宫人将帘子挑开,四个着上蓝下黄衣裙的女子便乖顺地走了进来,最大的看着十七八岁,最小的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她们刚刚入宫不久,有一个生了病,因着担心会传染病症给太后,所以一直被关在一处休养,待到痊愈之后才开始依礼拜见太后。

这四人的官话还有些生疏,夹杂着几分朝鲜的口音,焦美人听了不由偷笑起来,年纪最长名叫桂兰的女子脸颊涨红,显然是听出了焦美人笑声中的那一丝嘲弄。

张太后倒是不以为意,先是细细端详了四人一番,这才道:“模样倒是都很周正,可见朝鲜是用心选出来的。我听皇后说有一个是去年就该入宫的,只是病了,所以才推迟到今年入宫,好像是韩丽妃的妹妹……?”

桂兰俯身道:“太宗爷的丽妃娘娘正是桂兰的姐姐。”

这个朱予焕倒是有所耳闻,当初殉葬时韩丽妃百般恳求先帝,希望能够回乡侍奉双亲,奈何韩丽妃没有子嗣,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说回朝鲜为父母养老了。

张太后上下打量她们一番,似乎有些顾虑,道:“听你们的口音,像是官话都没有说熟,那便先在宫中学官话和规矩吧。”

闻言,何惠妃等人也松了一口气,陛下就一个,朝鲜贡女进来,大家的机会不就更少吗?

四个朝鲜贡女也神情各异,年纪稍小的诸氏、李氏都有些失落,何氏则是把头压得更低了些,而韩桂兰却显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