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见状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朱瞻基手边,道:“爹爹用这个哄弟弟吧。”

她那玉佩上挂着的穗子是身边的宫女编的,朱予焕又让她们在上面挂了珍珠、铃铛,平时佩在身上叮当作响,很是有趣,只是朱予焕习武写字的时候戴着佩饰不方便,因此鲜少佩戴,今日特地带上也是给自家亲爹准备的。

朱瞻基接过玉佩,在小娃娃面前一晃,那孩子登时不哭也不闹,眼巴巴地看着朱瞻基手里的玉佩,伸手去捉。

朱瞻基大喜,忍不住亲了一口这红彤彤的小娃娃,道:“这孩子当真聪明。”

朱予焕心想,刚出生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着声音做判断,小孩子听见玉佩叮叮当当,当然会被吸引注意力了。

她好歹也是从小孩子过来的,对于小不点的生活自然很是了解。

朱友桐笑嘻嘻地说道:“当然聪明啦,弟弟的头可大了呢。”

朱瞻基微微一愣,伸手掀开襁褓,发现这孩子的头确实要比寻常的孩子大①。

朱予焕在一旁适时拍马屁道:“民间常说头大而圆乃有福之相呢,更何况弟弟出生的时候有霞光闪现,可见弟弟必然天资出众,卓尔不凡。”

朱瞻基转念一想也是,相面之道最讲究奇异独特,头大一些又不是什么坏事,笑着应承下来,又问道:“怎么不见嘉嘉?她弟弟出生了,她也该看看。”

朱予焕答道:“嘉嘉关心孙娘娘的身体,先去产房里探望孙娘娘了。”

朱瞻基感慨道:“她最心疼她的母亲。”

朱予焕心道废话,面上还是笑盈盈的。

张太后见状笑道:“这哥儿和他姐姐是个有缘的,除了奶娘,就数和焕焕最亲近,可见这孩子心里是知道他的大姐姐是个好的。”

朱予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奶奶说笑了,弟弟还小,能知道些什么呢。”

妃嫔们身上有香膏香粉的味道,小孩子刚出生,不喜欢刺鼻气味,也就只有朱予焕身上没什么特别的香气,这便是所谓的“亲近”。

张太后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因为年纪还小,正是需要人好好教导的时候,得多向他大姐姐学习,不能净学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

朱瞻基明白这是母亲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初的承诺,只好讪讪一笑,道:“娘说的是,儿子都记得的。”

只是到底孙贵妃刚刚生产,也不好就这么将孩子直接带回仁寿宫,总要让母亲见见儿子吧。

胡善祥见母子之间气氛微妙,便接口道:“皇长子出生,按照序齿,以后要叫大哥儿,不知道陛下与贵妃有没有取个乳名?”

算来这还是两人吵架之后,胡善祥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朱瞻基虽有些讶异,但还是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笑道:“也不知他是个哥儿还是个姐儿就没有取,翰林院过些时候便会呈交皇子的名字上来,到时候一定给他取个好名字。”

胡善祥闻言也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陛下说的是,待到翰林院查阅玉牒再定也不迟。”

反正是喜事一件,朱予焕也就不憋着笑了,看着比朱瞻基还要高兴,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要是被王振瞧见了,保准吓得两股战战。

朱祁镇确实是个好名字,可惜沧海桑田、音韵更换,这个名字也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孙贵妃身边的宫女走了进来,先是见礼,随后才恭敬道:“陛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醒了,想看看皇长子。”

朱瞻基这才想起来贵妃还在偏殿产房,但又怕这来之不易的宝贝儿子着凉,便笑道:“如今天冷,等到贵妃挪到正殿休息之后再看也不迟。”

“是。”

朱友桐见朱瞻基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由有些出神,随后凑到朱予焕身边,牵了牵她的手,又看向被当成个宝贝的弟弟。

朱予焕察觉到朱友桐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羡慕目光,握紧了她的手,冲着她一笑。

朱友桐眨眨眼,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靠在了自家姐姐的身边,依偎着她不愿意动弹。

她虽然没有爹爹,但是她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姐姐呀,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第64章 春光里

皇长子诞生,大明后继有人,国本稳定,理应举国欢庆,朱瞻基更是大手一挥,直接大赦天下,非重刑犯都得以赦免,势必要让天底下所有人都为这一件大喜事庆贺。

将近三年,宫里终于迎来一个新生儿,便是妃嫔们看着小皇子也都十分欢喜,三天两头便到贵妃宫中探望。

孙贵妃虽然生产的时候吃了点苦头,但事后有这般荣宠,也觉得心满意足,算是扬眉吐气,待到皇长子再长大些,开始学说话了,她也能借机做个筏子,将家人再从老家接回京城。

只可惜孙贵妃还没有高兴几日,新年一过,眼看着皇长子满了三个月,张太后一道懿旨下来,遣令皇长子和伺候的宫人全都搬到仁寿宫去,她老人家要亲自抚养自己的长孙。

孙贵妃大惊失色,苦苦哀求朱瞻基将皇长子留在她的身边,奈何朱瞻基已经答应了亲妈,作为孝顺儿子不好忤逆,加之张太后也没说不准孙贵妃去探望亲生儿子,朱瞻基只能安抚了孙贵妃一番,赐下诸多珍宝不说,又将他精挑细选的皇长子的名字告诉了孙贵妃,这才算是勉强说服了孙贵妃。

朱予焕坐在太平茶坊的包厢内,一边小口啜着江南的新茶,一边翻看着账簿,许久之后才露出一个笑容,抬眼看向包厢内坐着的其余几人,道:“有劳几位特意为我送来新茶了,江南风味果然不错。”

为首的沈光慈急忙恭维道:“殿下客气了,殿下将琉璃器具这样上好的货品交予我等商贾售卖,这点茶叶不过是小小的心意罢了,若是殿下觉得好,草民之后便与那人商量,想办法将每季新茶运送入京,平日里五分利的货品,还能再便宜一些。”

朱予焕面色从容,道:“琉璃算不得什么的,我是要多谢你们能做会馆的主,向锦衣卫作证,不然可是会捅出不小的乱子来。”

沈光慈哪敢居功,谦逊道:“不过是微末小事,全仰仗殿下一人之功。”

当初被这位公主找上门的时候,沈光慈还吓了一跳,他本是带着三个儿子临时到京城中行商,也和太平茶坊做一些倒卖茶叶的小生意,却被朱予焕“委以重任”,如何不惶恐?

更重要的是,他的祖上曾被太祖爷籍没家产,发配充军云南边陲。沈光慈原本是不想答应的,毕竟在锦衣卫面前作伪证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便是要掉脑袋的,更不用说沈家自从被发配充军之后,一向奉行的是低调原则。

但朱予焕许诺要和他共分倒卖琉璃的利钱,这样的东西卖到江南,必然会有暴利,最终沈光慈才狠下心来,应下了朱予焕的要求。

好在锦衣卫似乎意在取证,并未严查,事情才格外顺利妥当。

他当然是不知道,朱予焕早就盯上他们了。

顺天本就接近边境,相比江南的富庶要差了许多,如琉璃这样的奢侈品,在顺天市场不大,要想扩大市场,只能南下。但朱予焕本人必须在顺天呆着,身边也没有适合行商的人手,加之去外地做生意需要考虑有本地人引荐,因此她也格外留心一些在南北两边跑生意的人。

沈光慈自然很快就进入了她的视野,朱予焕让太平茶坊的人考察了一段时间,但考虑到吴家的事情不能拖延,便让人找上了沈光慈,许以重利。

沈光慈本人其实不算很有名气,真正有名的是他的那位祖宗沈秀,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沈万三。

但此人胜在老实,又在关键时刻狠得下心,也算得上是个靠谱的人。朱予焕倒是不得不感慨若非自己生在古代皇家,君权在上,沈家没胆量和她叫板,否则她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没办法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