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支舞，面具下，女人一双眼亮得惊人，岸边人和水中人的身影叠在一起，仿佛镜中花开放、水中月升起，直到某个时刻，黎遥突然听到了一声鼓。

咚！那鼓点像一声强有力的心跳，短暂的沉寂之后，引发一阵山崩海啸似的狂澜，随之响起的锣鼓声声，仿佛跟随着她的舞步而动，黎遥从前在坛主身上感受过的是默契十足，可此刻出现在她身上的不是默契，那是引领和追随，是臣服与霸道张狂。

此地万籁俱寂，此地锣鼓轰鸣，为月下水边独舞的舞者，为她一以贯之的持之以恒。

但黎遥已经听不到了，她好像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状态中，绿潭消失了、木椅消失了、舞台消失了、明月消失了，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好像眼前耳边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她所站立的方寸之地，拥有这世界上唯一的真实和清净。

她看到无数的妖魔张牙舞爪，她豪迈一挥手，他们忙不迭地退后，眼含畏惧。

她看到十二只长相可怖的影子从她的影子里钻了出来，化作凶兽，咆哮着冲向那些妖魔。

以凡人之躯通神明。

那时出现在坛主舞步引动的奇诡幻境，此刻也降临在黎遥身上。

云破月白，明亮月光再度点亮戏台与那些沉重的雕花木椅，这一刻，音乐声消失了，窃窃私语消失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在黎遥看不见的维度，苍白月光照亮了一张张木椅上坐着的人和人们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张色彩鲜艳的傩戏面具。

“啪。”

“啪啪啪！！”

在她最后一个动作落下的瞬间，连绵如波涛的掌声响若雷鸣，一道道人影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一双双眼睛注视着那道水边的身影和她身上织锦般光彩流动的戏服，无数掌声朝着黎遥涌去。

他们在为她的坚持与成功喝彩。

他们在恭喜她，走出了一条独属于她的路。

【??作者有话说】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荀子说的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

39 ? 小队任务

◎她听到百态众生的喧叫低语◎

39.

一舞结束, 黎遥犹在回味。

打断她思绪的是系统的播报。

【“任务三：傩戏学习”超额完成，方相氏神面具可使用】

“嗯？完成了？”

黎遥回到了现实世界，站在星舰房间里，她看了看物品库。

系统里的物品库像她玩游戏时的包裹, 是一些10×4的正方形格子块, 之前抽到的武器、建筑在物品库里都有一个小小的专属格子, 依据自身等级不同, 格子周围的一圈颜色也有所不同，比如后羿弓是红卡, 收纳它的一格周围是一圈偶有金光闪过的亮红色, 给雨支风券是紫卡, 它的周围就是银色流光灼灼的紫色。

但她最新得到的这只面具和它们都不同.

它这一格的周围是黑色, 浓墨重彩，像是有人特意给它大写加粗了一样，同时还飘着一个状态：面具收集进度1/3。

怪怪的。

黎遥觉得这只面具从头到尾都很怪，其他武器都要她猜名字, 比如她物品库里现在还没激活还在积灰的那根长针, 只有这面具，到她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她名字，然后这面具的等级也看不出来，而且还有另外两只，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神秘的味道。

黎遥边想着，边取出了面具。金光一闪而过, 出现在她右手中的赫然就是试炼中的那只黄金四目傩戏面具, 黎遥把面具往脸上戴去, 在扣上的一瞬间, 她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脸戴面具的她站在房间里, 却好似置身于人山人海中，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听到笑声与哭声，她听到哀嚎与怒吼与欣喜若狂，她听到反抗的人、祈祷的人、流血的人、正在死去的人，她听到天龙八部，她听到百态众生的喧叫低语。

巨大的震惊和恍惚席卷了黎遥的心神，她下意识手一松，原本只是被扣上的面具从脸上脱落，就在她摘下面具之后，那些声音戛然而止了、全都消失了，舱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星舰航行时发出的轻微轰鸣。

于是她又试了一次。

冰凉的面具再度被扣到脸上，面具下的黎遥眨了眨眼，耳边没有任何动静，她不死心地又试了试，但不管她再试几次，那些奇怪的声音始终没再出现，仿佛刚才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黎遥只得遗憾地放弃了探寻。

同时她也看到了这只面具的能力。

易容。

黎遥走到了房间门边上，光滑如镜的星舰舱门倒映出她现在的形象，一身便装的少女脸上戴着做工精致、花纹繁复的黄金面具，看起来有点头重脚轻，但在黎遥使用了这个技能之后，镜子里，少女脸上的面具颜色慢慢变淡，它如水如透明胶质一般融进了她的脸中，不过须臾，再度出现在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张黎遥再眼熟不过的脸。

那是商誓的脸。

这小子长相雌雄莫辨的，既有立体挺拔的骨相，又兼具柔美丰满的皮相，整张脸复杂又和谐统一，韵味十足，他这张脸此刻套在黎遥这真女人身上，半点违和感都没有。

“好家伙！”黎遥惊奇地左右转动脸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脸与脖颈结合处半点过度痕迹都没有，手指下摸到的皮囊也自然流畅，整张脸上半点易容的痕迹都没有，跟妈生脸一样，如果不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这样的，恐怕她也看不出来这脸不是原装。

星舰划过无尽的宇宙暗夜，降落在尼鲁星。

尼鲁星在联邦里的位置比矿星更偏僻，这里的港口比起黎遥从前见过的那几个都要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