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1 / 1)

他在同司珹的对峙间分散了注意力,根本没来得及应对。

这他娘的又是谁!

季明远骇然仰首,却险些被仰袭而来的马蹄踏到胸口,他在纷杂的落雪里,看见了年轻的长子。

季邈居高临下,悍然以臂拔枪又推入,季明远一声惨嚎,听见了腿骨碎裂声。

“那么不妨猜猜看”季邈森然道,“你没了我,还剩下什么呢?”

“逆子!”季明远汗如瀑下,他想起身,可被钉死的大腿成了桩,长枪深深没入,他左手指骨已废,连拔的力气都不再有。

“你疯了吗!”季明远嘶吼道,“我是你老子!”

“你是我老子?”季邈又将那枪摁深几寸,竟然硬生生旋了一圈。他眼见着季明远腿骨暴突,猛地一把抽出!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也配?!”

季明远腿间骨碴迸溅,他上回同长子切磋时,也没有体会过这样强悍的力道。

不知何时,季邈竟然已经超越了他。

“听闻你要砸烂我的先生?”季邈翻下马背,揪住了季明远的襟口,“那孤陪你打啊。”

季明远在这瞬间头皮发麻,觉察出长子可怖的杀意,他狰狞地问:“季邈,你当真要弑父吗!你今日杀我,天下人都不会放过你!”

“王爷原来怕了,不敢再赤搏。”司珹攥着长镖,一步步靠近他。他小臂间血流如汇,更衬得腕色皓白,美而诡艳。

“长子脱离控制的感觉,不好受吧?”司珹将镖钉入他指骨,又一脚踩上去,俯身道,“其实你也不必太难过。”

“毕竟你的夫人,你的幼子,也早就背弃你了。”

季明远双目暴突,在剧痛中不可置信地盯着司珹:“竖子狡诈,放的什么狗屁!”

“你不肯信么?”司珹弯腰间挪靴,一把抽出了镖。他足尖仍踩着季明远,却蹲身下来,以刃相抵,寸寸滑至季明远腕筋处,没入了皮肉。

“那我桩桩件件,细细说给你听,好不好?”

季明远觉出他来者不善,下意识要躲,但季邈钳制他的胳膊太有力了,季明远胡乱拍打着,可惜指骨已翻,他根本就掰不开季邈。

“你的小儿子,背着你私通外敌。”司珹说,“就养在阳寂旧址里,去岁阳寂种粮有缺,还死了个沈万良。你如今知道为什么了么?”

司珹垂眸,挑断了季明远的手筋:“那可是整整两千人。”

“你少骗老子!”季明远心下大骇,嘶吼道,“别以为这种离间的手段,就能……”

“季瑜还从小体弱多病。”司珹凑近问,“你就从来没怀疑过么?李程双身子不弱,你更是身强体壮,小儿子足月生产怎会羸弱至此?他娘为了给他藏拙,可是煞费苦心呀。”

季明远猛地弹身,竟然想要直接以头撞击司珹。可惜司珹反应迅速,季邈尚未出手,他就干脆利落地起身,跺在季明远胸口。

季明远落回雪泥间。

司珹却已经转着镖,绕行至另一侧,他瞧见季明远反翘的指骨。就着那伤踩住了另一只手。

“你不肯信啊,”司珹说,“季明远,不若再仔细想想看拥兵一事,你筹谋多久?那瑾州李氏怎么就能严阵以待、万事俱全?你那续弦若真当纯良,又怎会置小儿子的生死安危于不顾?”

季明远喉间嘶哑,他早被冷汗浸透了两鬓,只能觉察到另一处手筋也被挑断,司珹彻底废掉他双臂,从此他连刀都再拿不起了。

“士可杀……不可辱,”季明远自牙缝中挤出字,“你今日如此,对我,怎么不敢直接了结了我?”

司珹俯身贴近他,颊边有溅上的血。

“你想要痛快啊,”司珹温声细语地问,“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当初温秋澜难产,挣扎两日方才咽气,你可探望过她一眼?季邈出生后你不闻不问,从小百般苛责,任其为质京中。衍都此丧行,你原也想着抛弃他、将他作废子吧?季明远”

“你想要痛快,可你配吗?”

“我要你亲眼看着季邈登上皇位,”司珹吐字清晰,“那位置你肖想了二十年,可不是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

季明远目眦欲裂,他仰面喘息,恶声道:“你以为有过今日这一遭,季邈不孝至此,还能为天下人所容吗!”

司珹冁然而笑。

“有谁亲眼看见了么?”

天地间风声烈烈,白雪纷扬间。司珹踩在他胸口,乜视道:“你若觉得有人会信,那么大可四处宣扬,说你被亲生儿子背叛、乃至伤残成为废人。看看究竟是谁名声尽毁、颜面尽失?”

“季明远。”司珹点点自己的脑袋,又指指他的。

“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就在此刻,风声陡然转了向,北方蹄声滚滚如闷雷。季明远艰难寻声而望,断续笑道。

“季邈,你这孽畜!”季明远咳着血,嘶声道,“本王的援兵来了!你与这该死的司珹,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季邈却干脆利落,松开了钳制的手。司珹也在震动中起身,二人并身而立,前者好心地提醒道。

“真不巧,钟将军是为我而来的。”

雪粒胡乱拍打在季明远脸上,他碎了腿骨,又被挑断两臂,如今只能破布般瘫倒在泥坑里挪动不得,就连惊愕与愤怒都显得滑稽。他眼睁睁看着季邈上马,又眼睁睁瞧着他向司珹伸出手。

“孽畜,你会有报应的,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季明远竭尽全力,嘶吼道,“就为着这么个、这么个……”

“你以为司珹是谁?”

季邈眯着眼:“他比我还要了解你。”

季明远心下震颤,他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方才搏斗中怪诞的种种,倏忽脊骨冷汗直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