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是以他刀口猛地斜扫, 削破对方袖下半片衣襟, 于小臂内侧留下一道割口。

对方显然被触怒, 这一下后攻势骤猛, 另一手抓飞镖滑袖而掷,四柄薄刃齐齐向司珹而来。司珹抿着唇线, 擦房门翻身去躲,无奈距离过近,有半柄擦腕而过,终究划破了皮,逼出一颗血珠。

司珹甩甩手腕,撑身回旋以刀相抗,对方施力将他往下压,司珹正欲蹬其薄弱扭转站位时,却忽然觉得腕间伤处一软。

紧接着软意更甚,化作酥麻缘小臂向上游走,对方立刻乘胜追击,司珹在过于精确地本能间抬另一腕振飞了短刀,自己的身体却渐趋无力。

飞镖上涂了药!

他立刻想明白这一点,药性却已经迫使他一寸寸软了筋骨,眼见着对方抬臂欲劈手,却听廊下传来鸨母拉长了的谄媚笑声:“世子爷,雨中地滑,您慢着些走。”

夜行人动作霎时一僵,当即收刀转身要走。司珹干脆利落地曲手一勾,拔方才棱间飞镖反掷而去,镖身擦袖而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在对方小臂上割出道伤来。

黑衣人却再不敢停留,趁药性发作前点栏杆飞身跃墙而出,消失于无边雨幕中。

司珹撑墙起身,甩了甩满头雨珠,就听廊间脚步声骤急,不过几息时间,季邈已至身前。

“张九!”季邈急道,“你怎么样,可有受伤?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无碍,”司珹摇了摇头,微妙地退后半步,面色苍白道,“镖上有麻药,但只浅浅割破皮,我自己缓一缓就行。”

“行凶者也中了麻药,一定跑不远。将军,快去吧。”

半刻钟后,司珹换了身干衣裳,药劲儿已经过了,人却还是稍有些昏昏沉沉。他推房门欲往小院去时,正碰上空手而归的季邈。

季邈浑身上下也湿透,摇头道:“没找着,人不见了。”

司珹蹙眉:“不见了?”

他随季邈入长廊,后者撑伞行在外侧,阻隔掉大片风雨,二人间却留出了一点距离,未曾相互挨上。

季邈沉默须臾,侧目道:“连安大街没什么偏巷,出口处又都有宵禁夜巡锦衣卫看守,我已四处细细排查过,哪哪儿都没人。”

方才那鸨母引路在前,埋首只管走,大气也不敢出。她已差阁内龟公及仆役封锁消息,此刻阁内静寂,惟有风雨潇潇,连通二人间谈话声也变得模糊。

“此前几次采青阁凶案,都发生在雨夜,凶手也都是这般凭空消失、四觅无人。”司珹跨入段隐青小院,说,“今夜我亲自同那人交过手,对方身手绝对没好到足以避开所有锦衣卫的耳目。”

“那么人就一定还在连安大街里。”季邈上石阶迈过一楼门槛,冷然道,“甚至仍在采青阁中。”

话落银蛇刺破长夜,鸨母虽已有防备,却仍被吓得一声尖叫,正对上尸体一对嶙峋斜支的蝴蝶骨,骨骼几乎全被敲碎了,闪电中脏肺血脂清晰可见,像拥挤堆蠕的虫。

“烦请派人立刻传报大理寺,”司珹说,“遣仵作一人,仆役若干。再差人往宋府去,宋大人今夜,怕是没得睡了。”

鸨母应声就跑,慌慌张张出了小院。司珹季邈就地蹲身观察尸体,须臾后季邈说:“死因是放血。”

“先前几位死者,皆因失血过多而亡。”司珹说,“可他们死后,凶手必然会对遗体进行破坏。几乎具具开膛破肚,拆骨头捣脏器,手法残忍至极。”

季邈说:“听着像是在泄愤。”

“若无血海深仇,的确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司珹说,“可是几位死者间并无关联,除却其中一人为裴家幼子外,其余皆为采青阁中官妓子。”

季邈问:“裴家?裴玉堂?”

“就是这个裴家,”司珹说,“此前一位受害者是他庶弟。”

“那么这次的呢?”季邈问,“这次死的是官妓子,还是官家子?”

司珹伸手过去,掰过尸体的脸看了片刻,说:“并非采青阁中妓子。”

这几个月间他频繁出入采青阁,早已将阁中各倌认了个七七八八。这张脸颊边生黑痣,司珹隐约有印象,却也应当是前世缩影,而非今生所见。

“那就先查阁楼吧,”季邈拍拍手站起来,说,“这是那位段魁首的住处?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不清楚。”司珹跟着起身,同季邈前后脚缘阶而上,才刚挑了第二层的帘,便被血腥味扑了满鼻。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准备细细查看二楼情况,可刚走了没两步路,便听楼梯上蹬蹬急声,随即簪花戴钗、满面敷粉的兰舒夺身而过,过屏风后哀嚎一声:“隐青!我的隐青呐!”

司珹季邈也已入了内室,见兰舒已经猛扑至床边,却连人都不敢抱,只是惶惶然抬手,无措地比划了好几遭。

软榻上场景,称得上触目惊心。

段隐青的衣裳破破烂烂,扯得近乎只剩下碎布,徒劳散落腰腹间。那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大多是绑缚所致的红肿淤塞,也有些许刀刃切割的痕迹,细窄伤处血渗出来,最长的一道自左前锁骨斜贯至腰腹,却偏偏只轻微割破了皮。

比起疼痛,更多的感受分明是折辱。

血汇聚在白肉上,似雪中凝出的赤菩提,鹤顶之上一点红。瞧着叫人生怜,却又容易叫人滋生暴虐,乃至段隐青的昏迷也成为一种引诱。

司珹注意到,他的发湿淋淋贴在鬓边颊上,兴许是被冷汗濡透了。

他还没有醒来,但是快了,那紧闭着的睑下眼珠乱滚,终于在司珹季邈蹲身过去时彻底睁眼。

司珹够着条薄毯,盖到他身上。

段隐青怔了一下,他低垂着眼,小声道了一句谢。

兰舒悲痛不能自已,她哭个没完,季邈只好将人先请出去,差她去守着楼下那具尸体。二人则在房内等大理寺的人来,季邈借着煮姜茶的功夫细细勘验过全屋,没有发现明显打斗的痕迹。

等他拎壶端盘回床边后,司珹将小半盏姜茶放至段隐青掌心,说:“暖暖身子吧。”

段隐青已经套着件干净里衣,割伤处粗粗敷了药粉,却仍旧有血往外渗。他捧着姜茶,气若游丝地说:“多谢张大人。”

他顿一顿:“还有世子爷。”

季邈颔首,算是应了,他将一杯新茶递到司珹跟前,司珹迟疑片刻后接过,啜了一小口,浑身上下的无力感才终于再好一点。

他强撑着精神,将命案囫囵讲了讲,又问:“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魁首可还记得么?”

“今夜原是旧客来寻我,”段隐青瑟缩一下,“他喜好有些……有些特殊,我原本不想接。可是熟悉的几位恩客今夜都入宫,参加二皇子的生日宴,妈妈又已经领着他进了小院,我便没有理由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