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下子有点五味杂陈，看着高年那副可怜的小样子，心一软说：“好，这次是妈妈不对，毕竟你做什么都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应该先问你为什么，不该一上来就凶你。”

高年一抬小下巴，傲傲娇娇的：“没关系，我勉强原谅一下你。”

穆瑶笑了，捏了下他的鼻头：“小样儿，走，我给你买冰淇淋去。”

高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又开始喊妈妈万岁妈妈最好。

等高年吃上喜欢的冰淇淋，心情也好回来了，回家的路上穆瑶才接着问：“不过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大人才应该帮助大人啊，你还只是个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高年嚼着最喜欢的巧克力脆皮，理直气壮的语气，“上幼儿园的是小朋友，我开学上一年级，可可干妈说了，上了一年级就是大朋友。再说，妈妈如果知道了，肯定会直接提醒那个姐姐，要是被坏蛋叔叔发现，妈妈会很危险。”

穆瑶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公交车上那么多人，她不信就只有高年发现那男的是个小偷，剩下的人坐视不理，不就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吗。

穆瑶有点不是滋味，虽说法治社会安全有秩序，但不可控因素也不是没有，她们孤儿寡母的，走到哪都是弱势群体。

“要是你爸在就好了。”她小声感慨这么一句，“起码动起手来不用担心打不过别人。”

高年听着一懵，抬脸看着穆瑶说：“妈妈，我真的有爸爸吗？”

穆瑶：“……”

穆瑶：“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你没有？”

高年想了想：“电视剧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有的小孩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爸爸，他们妈妈就说爸爸是出远门干活去了，其实根本不是，他爸爸早死了，等他长大了才能知道。所以妈妈，如果我爸爸也死了，你要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反正我也没见过他，死了我也不难过，你不要担心我。”

穆瑶只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高肃，快来管管你这孝顺儿子吧。

“高年年小朋友，我再郑重地跟你说一次哦。”穆瑶深吸口气呼出去，弯下腰一脸认真，“你爸爸没有死，他只是离我们离得比较远，要回来比较麻烦，只能等我去接他。”

高年：“那你什么时候去接他？”

很好，穆瑶又被问住了。

七年过去了，穿梭机也改造的差不多，就是一遍遍调试真的很费工夫，老韩近几个月一直在实验室忙碌，说有消息会通知她，但她始终没有等来那个消息。

穆瑶有些泄气，跟儿子实话实话：“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可能，还要过很久很久。”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穆瑶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老韩，心脏莫名加速跳了一下，立刻接通说：“怎么了爸？”

高年专心吃起冰淇淋，时不时抬头看看妈妈，发现妈妈的脸一下子红得特别厉害，脖子也特别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奇怪。

是天太热了吗？

挂断电话，穆瑶缓了很久很久，连高年询问也没顾得上回答，顺手就拦了辆出租带高年上去，搂住高年亲了下说：“年年听话，这段时间我先把你送到可可干妈家里，妈妈要出趟远门，或许得过上几个月才能回家，入学报道那天外公会陪你去，对不起宝贝，妈妈不能看你第一天上小学的样子了。”

高年本来很不开心，嘴里的冰淇淋都不甜了，但听到头顶一声吸鼻子的声音，才知道妈妈好像哭了，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摇摇头说：“没关系的妈妈，我是大孩子，就算你不在身边也没关系的，外公和可可干妈都能照顾好我，我会听他们话的。”

穆瑶心里又甜又酸，明明等这一天都等了七年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很慌，很怕，很……舍不得孩子。

“以后想妈妈就看看妈妈的照片，”穆瑶继续交代，“我在外面一忙，可能会没办法和你通电话，到时候不要难过，我会努力早点回来看你，知道了吗。”

高年点着头，伸手去给穆瑶擦泪，幼小敏感的心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心翼翼地说：“妈妈，你是要去接爸爸了吗？”

见面

秋风猎猎, 旷野天气骤凉，激得穆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起身掀开车帷探出头, 先是看了眼天色，又扫了一圈四周，最后抬脸看向驭马的少年, 道：“小公子，你当真是要往晋阳军营去吗？”

七年功夫没白费, 穿梭机明显比她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打准多了，不仅时间没差，地点也差不多, 只不过算漏了一样, 就是高肃不在邺城，而在晋阳镇守。

穆瑶本想在邺城等高肃忙完回来再相认, 但随着一天天过去，她逐渐等不及，便想去晋阳找高肃。正巧动身当日，兰陵王府有一少年同样带人启程, 看岁数打扮, 像是侍卫之类的人物。

穆瑶想到晋阳离邺城到底路远，即便雇人护送也不见得就安全, 不如与这些人同行。于是隐瞒了身份, 只说自己的丈夫在晋阳当差, 当中来人去世急需他回来料理, 她要亲自将人带回。

自古百善孝为先, 加上穆瑶确实一看就是个柔弱女子，少年几经犹豫, 也就应下了。

小孩心肠不错，就是性子极为冷漠，让穆瑶有点摸不透，所以主动搭话试探。

哪想穆瑶一句话落，对方态度更冷了，冷不丁道：“你若不信，尽管下车自己前往。”

穆瑶连忙笑道：“不是不信，是公子过于年少有为，让妾身有些讶异罢了。”

毕竟由他带出来的一帮府兵都对他毕恭毕敬，显然是个小头小将的做派，但他又太过于年轻，岁数大概也就十五六上下，高肃身边多是老人，素没有用新人的习惯，穆瑶对少年的身份多少有些好奇。

但这小子心眼儿不坏脾气忒坏，穆瑶只问一回便不愿跟他搭第二次话了。

如此这般长途跋涉了将近十日，中间遇过匪徒逢过盗贼，但都有惊无险。

穆瑶对那少年的认知也又上升了一点心眼不错脾气坏，以及，身手实在有点东西。

就是不太像军营里的路数，饶是她一个现代人，都能察觉到他出手间的那股邪气。

又过去几日，总算到了晋阳。

恰逢北齐北周一战结束，大军在晋王城外五十里处扎营，日夜守卫城门安全。

穆瑶跟着一并到了辕门外，想象着日思夜想七年的人此时就在里面，马上就能相见，一时呼吸急促到险些晕过去，踉跄着步伐就要闯入军营。

两侧士兵顿时朝她大喝：“什么人！”

少年下马回说：“不得无礼。”继而走到穆瑶身旁问，“军营不得乱闯，你夫君叫什么名字？我让他出来见你。”

穆瑶被那一声大喝吓不轻，下意识鼻头都有点发酸，惊魂未定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高肃。”

少年一下皱了眉头，盯着这不知死活的妇人不悦道：“胡言乱语，你岂敢提我阿耶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