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一把抓住她后脖领硬把她给拽了回去，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道：“多大了？”

穆瑶想到自己光秃秃毫无突起的脖子，那句“二十二”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声颇为厚颜无耻的：“十……十四……”

对方冷哼一声：“看着就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兔崽子。”

穆瑶挠着头，抬眼不解地望着“程咬金”，全然不知对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心里止不住打哆嗦。

“腿脚利索吧？”对方垂眸瞥了眼她那双“大脚丫子”。

穆瑶下意识就是摇头。

不合脚的鞋穿久了都快难受死她了，还腿脚利索，她怕是最大的力气都用在昨天拼命往城门跑了。

“程咬金”一皱眉，又打量了两眼她，似乎也不太满意，但终究心一横道：“算了就你了，等会跟我回衙门。”

穆瑶瞪大了眼睛：“我犯了什么事了？我偷拿人家东西是不对，但现在不也是情况特殊吗，我总不能由着自己被饿死在这城里吧！再说你不也是……”

穆瑶望了眼那把腰间官刀，难听的实话咽回肚子里。

“程咬金”随便摸了个袋子装着米缸中的米，冷嗤道：“看不出来气性还挺大，我怎么了？老子不也是为了给衙门节省点口粮？洛阳城四面八方都要敌军围住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救。眼下碰巧遇到，我看你小子人还算机灵，给你个活儿，做是不做？”

穆瑶眼亮了亮，但又随即暗下去，警惕道：“什么活儿？上阵杀敌这种我可做不来。”

对方扭头白她一眼：“老子还没眼拙到那个地步，只不过现在需要用人的地方确实太多了，大家都忙着替换打仗，杂活散活没工夫干，我看你长了双大脚应该挺能跑，以后往西北城楼子送饭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穆瑶一听，心中动了动，试探道：“管饭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废物作者的日常

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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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平认嘲

（绝望望天）

危难

“程咬金”瞧她那副风一吹就能跑的小身板, “一顿俩窝头”到了嘴边，又咽回去道：“好东西没有，窝头管够,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以！”穆瑶一口答应下来，窝头不窝头不要紧了，关键是“管够”两个字太吸引人。

对方装完了米, 转身时顺口道：“回去收拾下包袱，打今天起你就暂时住在衙门了, 跑个腿什么的也方便。”

穆瑶张口就来句：“我没有包袱，现在就带我去吧。”

她太想吃顿饱饭了。

“程咬金”狐疑望她一眼，又品了品她说话口音, 诧异道：“你不是洛阳人？”

穆瑶摇头, 干脆直接坦白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人没找着, 现在反被困在城里了。

“程咬金”再次打量了一遍眼前小子，感觉一双大眼睛亮虽亮，但实在不像个多机灵的，别是被人骗到这里当上门女婿。

由此一想, 他心中生了些许怜悯, 毕竟十四五的年纪，和家里儿子差不多岁数, 小小一个漂在异乡, 真是可怜见的。

“我姓程, 以后就叫我老程吧。”他道。

穆瑶心想那这还挺应景, 没叫老程, 嘴甜来句：“多谢程叔，程叔我给你拎米。”

老程笑了声, 把米袋子交给她，心想小子还挺知道做人，倒不是个招人厌烦的。

能不会做人吗，穆瑶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小时候又在孤儿院待了好几年，只要她乐意，真心想要讨好谁其实很容易。

之后的日子里穆瑶就一直宿在衙门，虽然是大通铺，但没几个人，睡个觉各自起码隔三四个人宽，她夜里一钻进被窝手中就攥着她的电棍，那边动静没出，她就已经一下子捅过去了，动作都要成了条件反射。

她负责送饭的城门楼子只有墉城一个地方的，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从衙门到城楼的路段属实不算近，牛羊骡子之类又慢慢全被宰杀充作口粮，她能用的就只有两条腿。

一斤窝头两斤窝头都好，可她每日背着跑的可是大几十斤重的窝头啊，要不是琵琶本身就沉练出臂力来了，穆瑶胳膊估计早断了。于是她只好早晚都逼着自己往嘴里塞吃食，否则等一路逃命似的将饭送去，她到了城楼上就只有大口喘气的份儿了，半天喝不下一口水，吃不下一点东西。

城楼下全是忙着日夜攻城的北周将士，密密麻麻，足有六七万人之多，穆瑶偶尔大着胆子张望一眼，就感觉密恐都要犯了。

她靠着休息的墙壁已经塌下一半，估计另一半也撑不了几天。北周人有备而来，先放箭清掉一部分人，再喊话叫降，见没效果，就投火石，搭云梯。

穆瑶冒着生命危险送上几天饭的功夫，城楼上的将士就已经换了好几波了，有些年纪很大，满头花白头发，有些年纪很小，十四五岁，五官全是稚气。

老程同穆瑶一块缩在墙下，右手断了，只能用左手啃窝头，满脸的泥污和血，边大口啃着边说：“我回头有空拴个筐子在下面，你到了，把吃食放进里面，我们拉上来，你就别上来了，他娘的北周人跟不睡觉似的，一天一夜没个歇的时候。”

穆瑶心里虽怕，但听老程这么说，想了想还是一口咬定道：“不行，你们拉上去说着轻巧，但一旦下面的凶起来，谁有功夫去拉？谁有那个本事拉？不都是趁着喘口气的时候往嘴里塞口饭，然后继续吗？我若非送到你们嘴边给你们吃，只单放下底下的筐子里，怕是一天一夜也别想吃到嘴了。”

老程大嚼着窝头咧嘴一笑：“看不出来小兔崽子细皮嫩肉的，还挺是个爷们儿。”

穆瑶差点脱口一句“你才是小兔崽子”，咽回肚子里憋了憋，再说出口的只一句：“我阿娘说人不能只顾自己。”

“说得好！”老程三两口吃完一个窝头，起身便要去跟前面的兄弟替换，走时笑道，“等着吧小子，等仗打完，送你回家找你阿娘。”

穆瑶怔了下，点点头：“好。”

等她第二天来，看见的便是老程的尸体了。

她认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没哭，抹了把眼睛，弯着腰躲着飞箭，把窝头一个个发了下去，趁着北周稍作休整的功夫，她往城外望了眼，只望到满山发黄的树叶。

穆瑶记得来的时候，叶子还没黄到这般厉害。

“援军什么时候会到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肃的安危已经不再令穆瑶焦虑到睡不着觉了，眼前越来越紧急的境况只能让她思考自己该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