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几个半”修行者?中的道士,那?个炼精化炁初阶。

朱员外眼前一亮:“原来是白鹤道长。早闻您是有道真修,周游江南,潜伏山林整三月,终于斩杀了为?祸越地山中,糟践当地妇女的山魈。”

“白鹤道长”是个羽士,道袍之外披鹤耄,道俗半参。头发半白又半黑,但脸色红润,五官端正,看着既像二十来岁,又摸不清具体年?纪。背着一柄无鞘的桃木剑,剑上有雷劈的焦痕。

他说:“不敢称‘有道’。所谓山魈,不过是仗着人类恐惧之心,略有些气?候的独脚猿猴。但贫道游历天下,确实知道世上有些超出凡人想象的凶恶之物。”

这时,白鹤道士身后,又有一个老僧,一个年?轻女冠,还有一个带黄鼠狼的农妇,都称愿意一探朱公子的“病情”。

广撒网,果然撒到了几条有用的。

朱员外松了口气?,热切地将这几人请进了屋子。

方脸女冠走在?倒数第?二个,就在?她一只脚踏入屋内之时,忽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嗡嗡长鸣。

女冠别在?腰间,乡野随处可?见的菖蒲,竟忽然化作一把寒光宝剑,颤鸣示警。她簪在?道巾旁的艾草,飘然自落,化作一面写着福字的旗帜。

福字旗无风自动,摇摇晃晃,女冠咦了一声,立即抽出蒲剑,望向朱公子的床头。

却见福字旗摇晃之后,空气?的朦朦感忽然加重。

众人眼目如?开,看到,拔步床上,赫然趴着一个獠牙黑面黄瞳的恶鬼,正俯着身,把朱公子的胸膛剖开,一手掏出肠子,一手塞入一截藤蔓,安在?肠子的位置。

六十三

恶鬼显形, 藏在富贵窝里?,正?将年轻男子剖腹,尖利如刃的指甲还勾缠着血淋漓的肠子。

朱公子的母亲见这一幕,发出惨烈尖叫, 两眼一翻, 晕了。

屋里?屋外的惊叫声里?, 少?年女冠第一个反应过来, 暴喝:“孽畜!”拔地而起, 执宝剑,刺向黄睛恶鬼。

白鹤道士离朱公子最近,女冠拔剑的同时?,他也?极快抽出桃木剑,斩向恶鬼。

两柄迅疾的剑同时?刺中了恶鬼。

鬼物顷刻作青烟一缕,朝外奔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冠、白鹤道士当即如鹞子般,提剑疾行, 逐青烟而出。

连黄鼠狼都跳到地上,疾步追了出去。

只剩脸色惨白的朱公子躺在室内床上, 肚腹完好, 丝毫无有被剖的痕迹。

朱员外冷汗涔涔, 快步扑到床边,去按儿子的肚子,小肠对应的位置。喃喃:“还是软的,还是软的......”

“阿弥陀佛, ”落后一步的老僧说:“施主, 请让一步, 贫僧要探一下贵公子的脏腑情况。”

朱员外已经猜到,这主动请缨的四个人, 应该都是真有法?力的修行者,连忙让开。

老僧眉毛雪白,垂至腰间。貌极苍老,老到像一棵枯木,行动都颤颤巍巍。一身缝缝补补的僧袍,手上缠了长?串佛珠,材质既像玉石又像檀木。

蹒跚到床畔,老僧取下一粒佛珠,将其放入朱公子口?中,一按他的喉咙,使其吞下。

甫一吞入,佛珠绽毫光,他的肚腹霎时?清透见底,像是琉璃水晶,皮肉之下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

众目睽睽,皆见,朱公子的体?内,其心脏被替换成了石头,其肺腑是一团黏土,其余脏器非木便石或者泥土,唯一保住的只有小肠。

怨不得会医的术士,直呼“空皮囊”、“活死人”。脏腑皆石头土木,哪里?还像活人?

偏偏他的胸膛竟还在微微起伏,呼吸仍留一线,又好似生机未曾断绝。

朱夫人好不容易醒转,见到此?情景,又双腿一软,萎顿在地,泪如雨下。

老僧召回佛珠,面露怜悯:“五脏皆已被替换......幸亏来得及时?,却还存一线生机。”

“生机”二字激动了朱氏夫妇。

朱夫人膝行而前,拉着僧衣,求道:“法?师,若能救转我儿,江氏愿供法?师生祠,日夜为您祈福!终此?一生,不绝佛前香火!”

朱员外也?噗通跪下:“枯松法?师,您若能救醒我儿,朱某愿舍一半家产于小金刚寺!”

法?号枯松的老僧扶起二人,说:“令公子确实还有救。他的五脏六腑被掠去,却还存活性,被存于某处,尚未被吞嚼殆尽,其炁尚且与他的肉身相连。固而,他身体?内俱是木石泥土,却还能有一丝活气。想来,令公子的脏腑,被鬼物藏在了某处。但凡人不能长?久不吃不喝,须得尽快将其脏腑寻回。”

朱夫人江氏惊得牙齿战战:“可,恶鬼要是已经被斩杀......”

正?这时?,女冠、白鹤道长?陆续提剑而回,黄鼠狼随在其后。

闻言,女冠说:“放心,我们没杀它。”

朱家夫妇大?喜,像捉到了救命稻草。

江氏一把捉住女冠手臂,满眼期盼:“道长?,恶鬼可是被你们收了?”

女冠摇摇头,眉头紧皱:“它逃了。”

白鹤道人说:“我与二位道友一路追出去,开始还有踪迹,但是......”

一个细细尖尖若童子的声音:“但是四面八方都一个味,炁迷成一片,它入此?城,像一只鸡进了万鸡丛,哪里?轻易去找!”

朱员外低头一看,说话的是那只黄鼠狼。

它以后脚人立,盘起尾巴,口?吐人言:“进城的时?候,就觉得到处有味。只不过你儿子房里?格外重?。”

朱员外小心翼翼:“黄......黄大?仙,何出此?言?”

黄鼠狼攀着衣服,跳到了农妇的肩头,盘腿坐下:“它这种鬼物独有的臭气弥漫全城,就说明这种鬼物在这里?盘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你们这里?已经要变成它的巢穴。而且,咔咔,咔咔咔......”

它又忽然不说人话了,松鼠一样叫起来。赶紧用爪子扒了扒农妇的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