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上将,Scorpius 抬了抬眉。
在一旁搀扶着这位老将军的是位黑发年轻人,三十岁上下,因为背对着自己,不太看得清容貌。黑发青年并没有对老人刚刚的话做出回复,老人继续说着:
“Harry,我知道你还因为那件事情我没有出面帮你生我的气,可是,到最后,你不是也自己做到了吗?而且,而且,我也上交报告为他争取到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你亲眼看见他儿子替他代领了,你还在生什么气呢?”老人声音里有着恳求,“回来吧,Harry,回伦敦来,我对着你父亲的墓碑发誓会照顾你的,你在加来,那么远,我怎么照顾你啊?”
“Sirius 爷爷,你说,你说父亲因为什么事情生你的气?”黑发青年扶着老人缓缓走着,Scorpius 一头雾水地听着这段对话,父亲?爷爷?
老人听了年轻人的话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抬头愣愣地看着扶着他的黑发男子,突然又灿烂地一笑:“哦,嗨,James,好久不见啊。”
一老一少继续前行,那苍老的声音又开始兴奋地叫着他身边的年轻人 James,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起刚刚结束的伦敦奥运会,英国拿到了一百四十六块奖牌,是奖牌榜第一名。Scorpius 看了一下手里报纸上的日期才确定不是自己疯了,而是这位老将军的记忆回到了1908年。
看着黑发青年扶着老人慢慢前行,作为记者的职业敏感让 Scorpius 觉得他可以从这个叫做 Sirius 的陆军上将口中得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故事,他也装作在仔细看着墓碑,漫不经心地跟在两人身后。
“Harry,”老人又恢复了一开始对于黑发青年的称呼,“你还记得我母亲吗?那个暴躁的老女人,前几天她竟然寄信给我了,要我回家看看。哦, Harry,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带你去她家玩儿吗?她每次都问你什么时候和你的红军妈妈回苏联,英国不欢迎你们,然后,有一次你生气了,把她最喜欢的茶具放在窗台上,从花园里朝她招手,她推开窗子,茶具砸的粉碎。”
老人说完自己笑了乐不可支,Scorpius 看不太清楚年轻人的表情,不过看背影也是像在笑。
“Lily 和 James 过几天要去考文垂把工厂里的精密仪器都转移回伦敦这边,所以你和 Ginny 来我家过生日吧,Harry,”老人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别担心,我不会带你去那个老女人家的...”
话音未落,老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恐地自言自语道:“James 还在考文垂!James 在考文垂!那里要被轰炸了!我要去告诉他!”说着他便奋力试图挣开年轻人扶着他的手,苍老的身形踉跄着。
“Sirius!”黑发青年赶忙上前环住老人的肩膀,朝一处长椅走去,“Sirius!你先坐下,战争都结束了,考文垂也重建了,想起来了吗?”
老人干枯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杂乱又沉重,苍老的脸痛苦的皱着,声音无力地重复着:“James 在考文垂…James在考文垂…”
“Sirius,不要说话了,把药吃了,这是硝酸甘油,记得含在舌下!” 陪同的年轻人快速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棕色小瓶,倒出几个药片送进老人微张的嘴,扶着老人靠在自己身上。
“这位先生还好吗?”Scorpius 走上前去,老人的神情让他想起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在垂暮之年提起自己的教子时的样子。
“谢谢你,他应该没事,”黑发男子转过头朝 Scorpius 感激地笑了下,“他年龄大了,有心脏病,吃了药就好了。”
“需要叫医生吗?”年轻人虽然神情忧虑,五官却很是明亮,大大的眼睛,健康的肤色,在阳光下很是好看,Scorpius 关切地凑上前去几步。
“不用了,我应该可以处理。”黑发青年把手搭在老人的颈侧,认真地盯着自己的手表。
老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呼吸逐渐平缓,眼睛紧闭着。
“Sirius,你感觉怎么样?”年轻人关切地问。
虚弱的陆军上将无力地摇摇头,眼睛依旧闭着。
“要喝水吗?”Scorpius 递给年轻人一个瓶装水。
“哦,谢谢你,”年轻人接过水,送到老人嘴边,“Sirius,你的药都化了吗?能喝些水了吗?”
老人的喉结又滚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喝了一点嘴边的水。
“Albus,扶我回去吧。”过了半晌,喑哑的声音虚弱着,苍老的手扶上年轻人的小臂。
年轻人点点头,环着老人的肩膀缓缓站起身来。
“谢谢你,先生。”年轻人冲 Scorpius 点点头,“这瓶水,我可以先留着吗?”
“哦,当然,”Scorpius 摆摆手,“照顾好他。”
老人的肩膀微垂着,虚弱地朝身边这位金发青年点了点头。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墓园外,司机看见二人缓缓走过来,下车打开车门,行了个军礼。年轻人把手搭上老人的头顶,扶着他低身上了轿车后排,自己跑到另一边也上了车。Scorpius 环视了一下墓园发现也没什么值得采访的人,举起相机照了几张照片,也转身离开了。
在回酒店的路上碰到了几个同是来完成任务的其他报社同行,一群人在一起吃了个晚饭,半真半假地分享了这几天的故事。Scorpius 没兴致和一帮爱尔兰大汉拼酒力,便独自回了酒店,洗干净澡后趴在床上开始写初稿,写着写着就想起了今天在墓园碰到的那两个人,不免好奇起来,所以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Harry?James?Albus?还有那位陆军上将,和那座被夷为平地的城市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知道考文垂要被轰炸,没有告诉那个,James?
Scorpius 一头雾水地想得百思不得其解,哦,其实,话说,那双眼睛真好看啊,比阳光下的绿草茵茵都好看,比之前在巴黎那两个男伴的眼睛加起来都好看。
既然是心不在焉,自然没什么工作兴致,他粗略地回想了一下过去两天的收获,觉得也没什么待下去的意义,翻出了自己从巴黎启程的时候买的那张车票,决定第二天搭最早的一班火车去加来。
那个在多佛海峡顶端地港口城市,是欧洲大陆离英伦三岛最近的一点,近到甚至可以看到对面城市的灯光。Scorpius 很想知道,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埋骨于彼时,看着对面清晰可见的白色悬崖却触不可及时,是怎样的心情。是否无悔?无悔他即将换来的太平盛世。又或者,不舍?不舍他未来得及看到的烟火人间。还是,只是想家,想那优雅的乡音和一罐暖暖的茄汁焗豆。
第3章
加来离卡昂并不近,一大早启程,直到傍晚才到,到了酒店放下行李,赶去纪念馆时,参观时间早已结束,Scorpius 急匆匆地找到一家花店,绕路去了一趟这里的英军公墓,在父亲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黄玫瑰。借着夕阳仅剩的余晖,Scorpius 凝视着墓碑上的字。
Draco Lucius Malfoy
June 5th, 1912 - June 6th, 1944
Wing Commander of Royal Air Force
Draco Lucius Malfoy
1912年6月5日 - 1944年6月6日
英国皇家空军中校
严格的来说,这里并不是父亲的墓,他们至今没有找到父亲的尸骨,父亲割断降落伞时不幸割断了自己的名牌,所以,这墓碑下埋的,不过是那挂在树枝上缠着名牌的降落伞。他也不确定父亲是否喜欢黄玫瑰,只是觉得,那是母亲最爱的花,父亲也不该太讨厌。他甚至不确定父亲是否是在1944年6月6日阵亡的,只是那天是诺曼底登陆的日子,所以父亲在加来的使命也在那一天终止。对于军人而言,使命就是生命,既然使命结束了,生命也没有必要再继续。
母亲是在父亲第一次休假回家时怀孕的,那之后父亲受了处分,再也没有回过家。所以从他出生到父亲阵亡,他从未见他过一面,仅存的也只是父亲小时候,在公学,在大学,在军校,和他入伍后寄回的家书里夹着的照片。大概是因为自己和父亲长得太像了,所以纵然从未谋面,他却觉得照片上的男人甚是亲切。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脉搏清晰温热地跳动着。Scorpius 笑了笑,低头亲吻了一下墓碑上的名字,父亲你看,你的血还流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里离英国太近,连天气都像极了,夕阳落下,夜雨竟然给这个初夏的傍晚带来了一分阴寒之感。鉴于巴黎也是个多雨的地方,Scorpius 养成了随身带伞的好习惯,小跑回到酒店时看见镜子里那纹丝不乱的金色头发,满意的冲自己点点头。
加来的海滩上并未留着那些狰狞的防坦克三角锥,日出破晓,在努力穿透云层的日光下显得甚是安静平和,Scorpius 一大早醒来,拉开窗帘看见外面景色觉得心情甚好,从箱子里翻出来运动服,随便洗了把脸就到沙滩上去跑步。
Scorpius 其实很羡慕法国人天生的生理优势,似乎无论怎样都不会长胖。他记得在巴黎和那个画家在一起时曾经放弃运动一段时间,每天一起赖床,一起吃黄油点心,一起啃法棍三明治,几个月下来,多愁善感的画家依旧英俊挺拔,而自己却是连腰线都看不到了。
这样想着,Scorpius 一边忏悔自己过去几天的疏于运动,一边更卖力的踩着自己脚下松软的沙子,势必要超过领先自己跑着的男子。随着他靠近,前面的身形逐渐清晰,Scorpius 半眯眼睛看了一会儿,惊喜地快跑了两步。
“你好啊!” 终于追上了前面的身形,Scorpius 试图压下自己稍微有点乱的呼吸。
“哦,是你啊!” 黑发男子停下步伐,笑着,眼中惊喜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