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可笑,如今燎原千里,兵荒马乱,这样的孽缘尚能苟且偷生,可来日海清河晏,万家灯火之中,放眼望去,却真的是无一处方寸之地可以栖身。
“我不知道,”半晌,Harry 叹了口气,转身站起,跨坐在 Draco 身上,抽出那根即将燃尽的香烟,深吸了口,将烟头掐灭,扔在一边,“Draco,我不知道。”
Harry 并不常吸烟,可他觉得,烟草本身的味道并不难闻,相反,倒是有种粗劣却又细腻的特殊香气。而就是这样的一种植物,在燃烧之后却大变了模样。高温加热后的尼古丁暴躁又强势,他贴近 Draco 的唇,缠住里面柔软的舌,将满嘴的苦涩辛辣一起渡入二人的口腔。
微热的气体缓缓滑入喉管,身体本能的想要排斥这种并不舒适的触感。Harry 的喉结滚动着,但身前人显然比自己更适应此类化学物质,轻车熟路地将气体吞入肺叶,过滤,用舌渡回被自己吻住的口中。一系列的动作让 Harry 丧失所有的主动权,任由几乎肆虐地掠夺攻击着他的唇舌,将他肺里的氧气连同那令他窒息的烟雾一并吸走。
空旷的高地上乱石纵横,满目残垣,湿润的海风吹过沙土,只留下干燥的咸涩味道。屹立巍峨的石柱之下,荒废千年的神庙又接纳了一次祭祀。如同那些散落在周围破碎陶器上画的人形一般,两个赤裸的男子激烈纠缠。其中一人躺在铺于地面的凌乱衣物上,双腿紧紧缠住在自己身上起伏的腰肢,汗水混着交融的液体滴落至垫在身下的布料上,晕开,洇出坚硬石面上的细碎砂砾。
情为祭,欲做祀,歃血誓盟,焚骨献冢。不贡天,不奉地,只为超度你我。
“Harry...”滚烫湿滑的甬道里粘腻不堪,Draco 抱起身下的人拥在怀里,小腹上满是已经开始稀薄的浊液,下身的律动却毫不停息,一下一下撞进包裹着他的炙热深处,“还是不肯说吗?Harry?”
怀里人声音破碎哽咽,只是不住地摇头。
“那好,我们不说,”攻势越发凌厉,言语却极尽温柔,“我们不说...”
诛心之言,一旦说了,便是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夕阳渐沉,远处地平线流出咸涩的血红。
“一会儿回去我开车吧,”Draco 趴在 Harry 身上,慢慢抚摸着身下人紧实的腰际,抬手拍了拍,“我看你这样是坐不住了。”
“Malfoy 中校过去几个月的训练果然很有成效,”Harry 抬手抽了口烟,“我需要考虑一下要不要请个病假回趟家。”
Draco 笑出声,拿走 Harry 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翻身躺在 Harry 的肩膀上,微微抬起下颚,吐出一个烟圈:“哦对了,你上次说,你家住在哪里?康沃尔郡?”
“嗯,”Harry 抬手摸了摸身边人的柔软金发,“在海边。”
“可是你的医院在女王广场,”Draco 的手指在身下的裸露胸膛划了道弧线,“康沃尔郡开车到伦敦要四个多小时啊,你怎么上班?”
“轮休日开车回一次家啊,”Harry 觉得问题好笑,“否则要我早上三点钟起床吗?”
“那你平时自己住在伦敦?”Draco 侧眼看到 Harry 身下的衬衫有些褶皱,抬手铺平。
“嗯,那时 James 太小了,Ginny 觉得伦敦不适合养小孩,就回了老宅,她的父母也能帮忙。”Harry 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身边人薄薄的耳廓,“你呢?平时住在军校?”
“嗯,在林肯郡,”Draco 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在一旁的石地上碾灭,“Astoria 以前和我住在那里,开战之后她就一个人搬回了威尔特郡。”
Harry 点点头,没再说话,侧身搂住身旁人的肩膀。
“其实,”沉默了一会儿,Draco 开口,“其实,林肯郡离伦敦并不远。”
Harry 感觉到话题的走向,没有接下去,Draco 继续说:“开车不到三个小时,路上还会经过剑桥...”
“Draco,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Harry 打断说话的人,试图起身,却被紧紧箍住。
“一周一次,”Draco 把头埋进身前人温暖的颈窝,扣住凸起的肩胛,“我去找你。”
“Draco,”Harry 将唇贴在微皱的眉间,轻轻捋着金色的发丝,“Draco,不行...”
“我们可以去老维克戏院看舞台剧,可以顺着泰晤士河谷骑单车,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们可以去海德公园画画...”
“Draco, 别说了。”Harry 吻了一下怀里人的额头,“我们回营地吧,现在太晚了。”
“我在肯辛顿区有套房子,虽然是继承下来的,倒也不算太老。”Draco 继续自顾自说着,将头搭在 Harry 肩膀上,“父亲说曾祖母小时候是在马赛长大的,结婚后不喜欢住在威尔特郡,觉得枯燥,所以曾祖父在伦敦给她选了那套房子。那附近有条小河,我们可以划赛艇,也有足球场,我们可以去踢足球,还可以打马球,我认识很多马球俱乐部…”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不急不缓的语句洒在颈窝,Harry 闭上眼睛,低头轻蹭微凉的脖颈,“Draco...”
“Harry,你会很喜欢那栋房子的,它很好看。屋顶是淡灰色的,外面是白色的,是肯辛顿区难得的法式建筑。门前有个喷泉,白色大理石的,是克洛里斯和鸾尾花。花园很漂亮,也有一个喷泉,是摩涅莫绪涅。喷泉里溢出的水会流向一个水池,上面刻的宁芙,水池里的水会一直流进花丛。Harry,我们可以种各种各样的花,会很漂亮的。”
Harry 想打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Draco 嘴角略略上翘,像是在描述着不远的未来,“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自己修剪园艺,草坪。客厅里都是窗子,很亮,有一架钢琴。书房里有很多书,还有国际象棋,我们可以下棋。哦,你不是说我适合养阿富汗猎犬嘛,虽然没有养过,我们可以试着养养看…金色的毛发,和我一样…” 说话的人轻笑出声,“你可以看着我们俩一起,头发慢慢变白…”
Harry 吻住身边人的耳后,皮肤下脉搏清晰地跳动着:“Draco,我们不说了,好吗?”
“哦?你不喜欢这些事情吗?”Draco 抬起头,神色轻松地着面前的人。
Harry 眼眶胀痛酸涩,紧紧盯着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
“你要是不喜欢,”Draco 吻上微湿的睫毛,将脸埋入柔软的黑发,语气和缓轻柔,“那我们就只做爱,在那所房子里,什么都不做,只做爱。”
世界那么大,大到可以容下伏尸千里的连天烽火,却容不下一双本就不该牵起来的手。百鬼诸神,空享千年香火,却挡不住贪嗔痴妄,世事无常。
“Harry,我不会放手的,”叹息压抑地颤抖着,“我做不到。”
第18章
Draco 和 Harry 从阿格里真托回到镇子上是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街上散落着零星的唱诗班,教堂里传来沉静的圣歌和厚重的钟声。
“做个祷告吧。” 两人在一塑圣母怜子像前停住,Draco 轻声说了句祷告词。塑像面前有个募捐箱,Harry 低身放进去一英镑。
“还记得我们上一个圣诞节的协议吗?” Draco 笑着看 Harry 问道。
“我以为从斯大林格勒一路过来找你已经算礼物了,” Harry 一脸无赖地看着身边人呲牙笑了笑,转身环视了一下街道,“现在店铺都关了,还能买什么?”
“随便转一转咯,” Draco 耸耸肩,无奈地撇撇嘴,“要是没地方开门,那就只能先欠着了。”
岛上大部分居民为避战火都迁徙至他处,除了教堂附近,本就不算热闹的小街到了圣诞节更是了无人迹,二人走了一会儿,莫提店铺,就连住户都少有灯光漏出。
“看来确实是要欠着了,” Harry 慢慢踱着步子,“不仅我欠你的,你也欠我的,不要忘了。”
“好的,好的,我也欠你的,” Draco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卷烟纸和一袋烟丝,细细卷成烟卷,拿出火柴,啪的一声划燃,将嘴里叼着的烟卷凑近,火苗在脸上影影绰绰。
“你在家的时候会抽烟斗吗?” Harry 看着这个对手卷烟有些执着的人有些好笑。
“会啊,父亲以前也喜欢收集烟斗,” Draco 抬手辨别了一下风的方向,走到了 Harry 的另一边,“意大利人很会做烟斗的,比英国人做得好。”
Harry 点点头, 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看见前方昏黄灯光下佝偻着一个老妇,面前摊着一张布,布上面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