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归一马当先,知道要救大哥必须拿下公主,眼睛向四处搜寻,只见层层都是黑甲,心下不免焦急。公主到底在哪儿?
正在此时,前方蓦地传来一声清叱:“全军维持阵型!不要慌乱!”
项知归仰头一看,嘴角微扬。原来在这儿。
山脊上激起大片尘霾,冲下一支少数的叛军,一色的黑甲黑胄,当中却耸起一顶大红的幡幢伞盖,仿若一片随风飘摇的红云。伞盖下是一名戎装女子,脚踏着马镫,气势昂扬地疾奔而至。
不待项知归吩咐,项骑们当即引弓搭箭,对着这支冲突的叛军一通乱射,项知归将马腹一夹,径直向她横剑而来!
公主身中了两支乱箭,甲胄上冒着火苗,犹在竭力指挥,试图让队伍有序地从谷口撤离。蓦然回首,项知归的剑锋就逼到了近前,她急忙举起双剑交叉格挡,两枚朱红剑穗一下激迸飙腾,划出迷乱的弧线
项知归一个眼错,公主身边的魁伟仪卫大喝一声,抡动他那双肌肉虬结的臂膊,将手擎的巨大伞盖向项知归猛劈了下来。这红罗铜凤首并且缀着累累金穗的伞盖,高八丈一尺,重五十斤,砸落下来甚至发出遒劲的风声!
说时迟,那时快,项知归着惊之下,勒马回退半步,一剑横向伞盖,红罗瞬然开裂两半,他再一剑割断仪卫咽喉,短暂之间,仪卫面露恐怖神色,捂着汨汨流血的咽喉,倒毙下马。
公主冷着脸,目睹仪卫丧命,掌中双剑又刁钻地缠了上来!
这传说中的巾帼战将果真名副其实,双剑比单剑更难练,何况是长穗双剑。穗有两种,短穗是纯粹的装饰,长穗则兼具实用性,可以迷惑视线,暗藏锐器等等;双剑注重身体协调,步走正,臂抡圆,公主身坐马上,仅靠腰部运转和腕部发力,剑势却依旧连贯,足见其功底深厚。
她将剑藏于穗里,朱红交飞,上下翾翻,奉兵瞅见她亮出剑穗,纷纷都退避三尺。长穗在空中蜿蜒流动,乘人不备,穗中出剑,杀机逼临普通人被她一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不幸项知归同样学剑,她的剑只有第一下亮出剑穗的时候晃了他眼睛,之后在他眼里根本藏不住。剑道基础同出一宗,无论她以剑首领穗或是剑尖领穗,剑法与穗法均有着清晰的路线轨迹,只看她手部动作,便知剑到哪里了。
项知归一心生擒,所出路数俱点到为止;公主只顾抢攻,竟不格挡对方来招,一姿一式极其狠辣,全然不吝惜性命。双方的搏杀犹如一场剑锋上的舞蹈,观者心惊肉颤。
两人战十数合,各自退开一丈,盯着对方,缓缓调整气息。
“公主,”项知归微露不悦,“我只想知道,太子身在何处?”
“你没有资格问。”公主调息已毕,陡然嗔叱一声,“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她左肘屈至腰侧,第一剑忽然向项知归右肩刺来,项知归迅速举剑一架开,他彼时未完全回神,不过本能地挡了一下,又因前面战了十数合的习惯,预备提剑去拦左肩,孰料她右腕突然短促有力地抬起,使剑尖急速向下啄,第二剑猛然刺进了项知归的胸膛!
自来长穗之剑的动势,均为连贯的线性,而非顿挫的点状,想必她调息之时便已谋定了这虽险却能胜的一击!
项知归猝不及防,生生承受了这一击,震得人马都后退了两三步,他胸前以丝绳悬着一枚护心镜,饶是如此防御,心脏竟也有一刹停跳。
公主为卸这一剑之力,晃手甩穗,自上而下插回剑鞘中,她神情也很不自然,仿佛嫌弃那一剑不够美观似的,蹙了蹙眉,趁此际,毫不犹疑地勒转马头逃走。
项知归捂着胸膛,眼角微微抽搐,这公主恁地大力,口中断然喝命:“站住!”
项军且战且进,奉军且战且退,双方拉扯间就出到了谷口。
谷口较为狭窄,奉氏的步军容易穿过,项氏的骑军一时却难以拥挤过来。
由于方才的缠斗,公主已经落后在队尾,眼看自家队伍即将抛撇项兵了,一出谷口,便是无数逃生之路,她驾马回头去看项知归,脸上作出了一抹嘲弄的冷笑。
19 ? 逐鹿入谷两俱没
◎二哥哥这种一根筋的永远想着一打一。◎
却没想到,传闻中高傲刚烈的项将军,依旧稳坐马上,眉梢也不动一下。
望着渐行渐远的叛军,项知归探手入怀,取下四分五裂的护心镜,猛一伸胳膊,往地下一掼。
铁骑们纷纷出现他左右,勒住马匹一字儿排开。
项知归侧颜异常冷硬,朝前一挥手,骑兵彼此会意,哒哒践踩过被弃置于地的镜块,纵马顺坡而下,向前发起冲锋。
公主脸色剧变。
逐鹿谷地形崎岖,植被较疏,沙土十之八九,马蹄行沙,用力越大陷得越深,项家骑军的冲锋本领根本施展不开,叛军便是料定如此,为抄近路,有恃无恐地踏进了逐鹿谷。他们以为骑兵不敢入谷,殊不知谷口那一道陡坡,才是项知归的算计之处。
此时骑兵终于放开了跑,山坡那段路程就是他们期待的踏板,给身下的战马添劲助力。
他们奔腾得呼呼隆隆,不散不乱,俨然一场声势巨大的滚雷!
眼见训练有素的项家骑兵一路冲下来,奉军慌忙退避,却来不及了。
项兵骑在马上,举起大刀,轻易就把那些落后的、背对着他们仓皇窜突的叛军给杀死了。
公主喝令要重整战阵,又命左右两翼架起弓弩,可是项兵一边杀,一边在叛军中往来穿插,冲溃叛军不准他们成形,驾驭着高头大马的同时快速收割,很快马腹两侧的障泥上都溅满了鲜血。
项知归一骑当先,再度与公主正面交锋。
公主劈剑、挂剑、云剑、截剑,出手既快又狠;长穗不刮身不缠剑,时而发生呼啸、撕裂、哨鸣、崩离之类的声响!
她力度幅度速度在不断增大,一是出谷后场地开阔,二是她亟欲逃脱项知归之手,无形中更加急促几分。
项知归也是凝神屏气,屡次避开公主的领穗杀招,双方靠得越来越近,一男一女,不是耳鬓厮磨而是生死相逼。
战斗五十余合,兀自未分胜败。
由于相距太近的原因,项知归眼睛跟不上她的手部动作,仅靠多年习剑的直觉挡开她的剑锋,这便产生一个新的问题:他每每挡开剑锋,随后带起的长穗便打过来了,双方离得太近,长穗实在会迷惑视线,同时抽在身上疼痛莫名。
项知归被这丝丝缕缕的朱红扰得心烦,索性盯准机会,一剑挥出,企图斩断她的长穗,殊不知公主腕抖腰摇,剑穗运转更快,穗丝划过他吹毛断发的剑刃,只是断了几根,余力立刻被她牵引化解。
紧跟着“铛”的一声响,他们三剑对格,公主死死盯着他的脸,蓦然倒?*? 翻剑柄击在项知归双肩,将他退开,她并不是突发慈心,剑柄上两束剑穗轻轻荡起,对准项知归之际,公主两边拇指都扣动机括,朱红剑穗猛然旋开,发射出两枚蜂子大小的铁菱钉!
铁菱钉淬了剧毒,见血即死,项知归不便躲避,当即一甩头颅,铁菱钉从他戴着的白银兜鍪上反弹出去,一枚弹射到树上,一枚弹射到另一位项骑的腿甲上,随即坠跌地上。
这一招凶险至极,项知归却毫不恐惧,回转过脸来低低笑了,带点漫不经心,却使人不寒而栗:“公主,有僭了。”
情况愈是危险,他愈加兴奋,出剑也愈来愈凌厉无伦。
一时间剑光如潮。
公主一边对战项知归,一边命令军队,她的剑穗杀不死项知归,仅有的两枚暗器无功而废,军队又节节败退,一切把她累得气力难支,身手未免窒滞,蓦地一个失招,就被项知归挑飞了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