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琬十分通情达理地回道:“殿下如若不愿说……”
话还未说完,谢玄稷的声音就和她同时出来了。
“不是什么好梦。”
孟琬心头一紧, 手指骤然?蜷缩了一下,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这句话:“不是什么好梦?”
谢玄稷倒比她想象的坦诚,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梦到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孟琬怔了怔,脱口问道:“你能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
视线不经意扫过谢玄稷绯红的耳缘,孟琬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脸颊微微热起来。她立时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转过头去看墙上的竹影, 不去看谢玄稷。
她咳嗽了两?声, 以?此来掩饰尴尬,红着脸闷声道:“不妨事的。”
谢玄稷眉头一皱,“不妨事?”
这个词她平素说顺了嘴, 而且方才知晓谢玄稷不过是做了一个春梦,并没有梦见什么要?紧的事情时, 她也确是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然?而等话说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话里的不妥。
旖旎的气?氛迅速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琬略带尴尬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琬琬。”谢玄稷冷不防又唤了孟琬一声,不慎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
他?见她还有话要?说,又谦让道:“你先说。”
孟琬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应道:“没什么。”
说着又微微垂下头去。
谢玄稷看着她脖颈处越来越深的红晕,终于可以?确定,他?的感受并不是错觉。
即便她不久以?前才刚刚拒绝过他?。
无端的,昨夜卫淇的那句醉话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他?自然?知道醉鬼的话不能全信,可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而且除了她那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嘴,他?在她身?上压根找不到任何?喜欢卫淇的痕迹。
这些天以?来,他?们之间经历的种种,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琬琬,”谢玄稷的声音像是被粗砺的砂纸打?磨过,“昨晚……”
“殿下,我们到了。”孟琬突然?扬高了声音,声音紧绷得厉害。
说完,她小跑上前叩门?,故意将他?甩在了身?后。
直到她身?上的气?息逐渐远了,谢玄稷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其?实他?做的梦也不全然?只?和与她的情爱相关。虽然?时常穿插在和她激烈的情.事当中,但也能透过零星的线索,拼凑出一些朝野内外的政局。
此刻站在这座府邸前,谢玄稷亦想起,近来他?也是梦见过晏善渊的,而且梦里的晏善渊对他?仿佛并不友善,还骂了他?一句
他?头脑传来一阵刺痛,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边孟琬已经叩开了府门?,他?也只?好加快步伐跟上去。
再见到晏府院中那棵参天古树,孟琬不觉有些恍惚。
说是与晏善渊数月未见,其?实加上上辈子,他?们已经有十余年未见了。
晏善渊而今还是一头乌发?,身?体也还算硬朗。因他?本就是一个出世淡泊的人?,所以?世人?眼里的怀才不遇,家计清贫之苦并未给他?的精神气?象带来半分减损,大多数时候他?都还是以?爽朗豁达的形象示人?。
见小厮引了孟琬夫妇进来,他?也不拘俗礼,仍正坐在案前,只?抬手示意二人?入座,随即亲自为他?们点茶。
第一盏茶晏善渊递给了谢玄稷。
谢玄稷作了个揖道:“多谢晏大人?。”
晏善渊“嗯”了一声,仍低头用茶筅击拂茶汤,打?出绵密的沫浡后,将茶盏推到了孟琬跟前。
孟琬含笑道:“多谢先生。”
晏善渊冷哼了一声,“别光顾着谢我,这些日子还有在读书习字吗?”
孟琬讪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回话。
晏善渊道:“你在诗书上颇有造诣,虽说如今做了这王妃,受宫规束缚,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广交名士,交流学问。可我也不是叫你去当什么女学究,你自己?私下里若是肯用功,那也是一样的。要?进了王府内院就这么荒废了一身?本事,实在是可惜。”
孟琬颔首道:“先生教训得是,学生自当勤勉不辍。”
“殿下。”
卒然?被晏大学士叫到,谢玄稷下意识地挺直了腰,生怕也遭一通训话。
晏善渊却笑道:“殿下不必紧张。”
他?拿过谢玄稷跟前已被饮尽的茶盏,又添了新的茶粉,随即说道:“琬儿性子跳脱,殿下看起来倒是个沉稳的人?。若她耍滑躲懒,殿下也该多提点她才是。”
他?顿了顿,往盏里注入沸汤,待茶粉调成融胶状,才又抬起头,提醒道:“对了,琬儿最?爱撒娇唬人?,你得提防着她些。”
“是。”谢玄稷一本正经回道。
孟琬忿忿道:“先生”
晏善渊瞥了孟琬一眼,笑着同谢玄稷道:“你瞧,就是这样。”
杯中乳雾汹涌,几乎要?溢盏而起,摇曳回旋,却又纹丝不动。等到茶汤细白如雪,能够咬盏持久,晏善渊才将茶盏递回给谢玄稷,又转头对孟琬道:“也亏你来得及时,赶上了陛下赐我的几钱新茶。”
孟琬笑道:“还是陛下看重先生,这太平猴魁就连我们王府里也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