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孟琬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要搬出谢玄翊来刺她?几句。她?起?初还会出言与他争执,说一些?信任不信任的话。后?来孟琬看出来了,他就是心里对谢玄翊的事憋着一口气,非要逞口舌之快,倒也未必是真心觉得?她?到现在还为谢玄翊所用。与其和他争执不休,倒不如?让他将这口气一股脑撒出来,或许她?往后?还能少听一些?怪话。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

孟琬见谢玄稷应当是没有?别的话要说了,方才开口道?:“可只要郑贵妃在宫中一日?不倒,成王便仍旧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郑氏应该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怎么说?”孟琬警惕地?压低了声音。

“前段时间我让手下传讯回京,确是按照宁王的指引找到了那?一份礼单。”

“可宁王不是说贵妃与成王行事都十分谨慎,无论是收礼还是送礼都没有?经过过自己的手吗?”

谢玄稷冷笑道?:“百密终有?一疏,他们即便再是小心翼翼,也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各地?知府的礼除了是献给宁王,还送到了几个?陌生名字的府上。冯九顺着这个?线索去查,果然查到了这几个?人是郑氏的亲族。其中有?一个?人不知你有?没有?印象,叫做郑宣。”

“郑宣?”孟琬一时之间到时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人了。

“他是郑氏同父异母的兄长,他还有?个?女儿,我一说你应该就想?起?来了,叫做郑妙言。”

孟琬这下反应过来了,刚要开口续着他的话说下去,却又听见谢玄稷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那?郑妙言的夫婿你也认得?,就是那?个?卫淇。”

要是接着卫淇往下说,两人只怕又要闹得?不欢而散。

孟琬于是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淡淡道?:“只是陛下对臣下收受贿赂的是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像裴知行那?般激起?天怒人怨,陛下恐怕是不会加以重责的。何况这些?礼物明面上毕竟不是给成王的,兴许陛下到时不过是申斥成王和贵妃几句,治他们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便是到头了。”

谢玄稷道?:“这件事自然是没法撼动成王这么多年的根基,可倘若与乌热的通信公诸于世呢?”

孟琬眼皮跳了跳,“是京城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吗?”

谢玄稷颔首道?:“冯九来信说他已经找到那?位红袖招玉娘子的下落了。”

“如?此倒真可以给郑氏致命一击。”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谢玄稷若有?所思道?,“我们推断那?信件的事情与成王有?关,是因为宁王与成王交好,而穆利可汗遇刺的当晚又是和宁王引荐的玉娘子在一起?。可我始终想?不通,如?果不出意外,这天下大抵也是成王的。他们又为何要做出这般卖国求荣的事情?”

孟琬迟疑道?:“其实我先前有?猜测过,是不是贵妃为了不让平嘉公主前去北壬和亲,所以才出此下策。”

“贵妃这样的人当真会为女儿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好说,”孟琬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上辈子,郑氏是信了我献给她?的计策,按兵不动,等到北壬王庭自己内乱,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这辈子她?不信我的话,成亲之期又将近。或许她?是一时糊涂才出了这样一个?昏招,想?着除去了穆利可汗,便一了百了了。”

谢玄稷道?:“可没了穆利可汗还有?新继任的别的可汗,难道?郑氏能为了女儿将和亲的可汗一个?个?杀掉吗?”

“你忘了,最有?可能继任汗位的乌热可汗已经有?可敦了,而且他这个?可敦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等等,”谢玄稷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郑氏是不是同那?乌热可汗达成了一笔什么交易,除了不让平嘉公主北上和亲,还承诺了郑氏一些?别的条件。”

“然后?乌热又撕毁了承诺,郑氏偏偏又不能让此事被旁人知晓,最后?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两个?人缄默不言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谢玄稷先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果是这样,一切便说得?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说的话已然说得?差不多了,谢玄稷站起?身来,朝棚子外瞥了一眼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现在这里歇息吧。”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

在谢玄稷开口前,孟琬又抢在他前头说到:“而且我也不用你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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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音刚落,谢玄稷又是一个?打横将她?抱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琬生怕他真当着这么多人抱着她?到处晃悠,攥着拳头用力捶着他的肩膀。

可出了棚子,谢玄稷却将她?放在了一辆手推车上,推着她?就上了山坡。

“你这是做什么?”孟琬扭过身子瞪他。

“男女授受不亲。”

转折

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倒也没有持续多久。

是夜, 天上浓云密布,空气中带着湿意。南边虽不比北边一到冬日雪就积了一地,可?驿馆里也没有地龙, 即便是加了厚厚的棉被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孟琬穿着一件丝绵的中单躺在被子里,和谢玄稷之间隔了好一段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头忽然降了温,她总觉得有一阵寒意从足底往上升腾起?来, 不?一会儿仿佛要?将全身都冻僵似的。

她蜷起?膝盖缩成一团, 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段日子以来, 两个人都是背对着彼此入睡。今夜听到动静, 谢玄稷还是翻过了身来,借着月光看到了孟琬红扑扑的鼻子,心里忽然就有些发软。他叹了口气,温声?问道:“是不?是着了风寒?”

孟琬又?是咳嗽了好几声?, 半晌方?才哑着声?音开口:“不?是风寒,只是身上有些冷。”

话音甫落,谢玄稷便朝着孟琬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孟琬随即也往里头又?挪了几分,她一动,谢玄稷也跟着她动,再挪便要?紧贴着墙了。

她不?明白他的意图, 终于也翻了个身, 面朝谢玄稷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冷吗?”谢玄稷不?答反问。

孟琬心里有许多种情绪在翻搅。

说起?来, 她如今实在分辨不?出他这么同她说话究竟是真的在关心她, 还是又?是在出言嘲讽。

于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谢玄稷仍旧垂眸看着她,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落入她的眼中。但是孟琬还是缓缓的移开了视线,她觉得再同他对视下去?, 心里只会更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