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嘴唇翕动。
可她?此时既不能替李屿否认,也不能直接指认旁人,最?后还是将那些用以自辩的话咽了?下去。
皇帝冷睇了?她?一眼道:“贵妃站起来回话吧。”
郑贵妃谢了?恩,站起身来,试探道:“陛下,有没有可能是审讯李屿的人严刑逼供,诱使李屿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
郑贵妃虽未明说,可矛头分明是直指前去渊州调查此事的谢玄稷。
从前她?这般含沙射影,皇帝即便没有把话听进去,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多说些什么。不想皇帝听到这话,眸色瞬间一黯,诘问道:“贵妃这个时候还要攀扯相王吗?”
郑贵妃道:“臣妾也没有说一定就是相王,只是希望陛下切莫听信一面之词……”
“够了?,”皇帝道,“你揣着?什么心思,朕还不明白?吗?”
郑贵妃脸色微臣。
看来在她?来之前,皇帝心中已经就有了?判断。
郑贵妃含泪迎向皇帝冷冰冰的眸光,见?他却不为所动,又抬起手帕拭了?拭眼角,哽咽道:“陛下这是疑心臣妾?”
“朕还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倒先哭起来了?。”
这话皇帝从前常对她?说。
以往,她?只要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皇帝便就六神无主了?。
那时候,他总是一边安慰她?,一边替她?擦去眼角泪水,绝不是现?在这般不耐烦的模样。
甚至语气中还暗含着?责备的意?思。
郑贵妃也能看出今非昔比,再怎么示弱也是于事无补,只好迅速收住泪水,平声道:“是妾失仪。”
皇帝又道:“你再看看下一封奏折吧。”
郑贵妃于是又将下一本奏折翻了?开,内页的纸张紧紧贴在一起,她?半晌没有捻开,动作稍稍显得有些慌乱。
皇帝索性从她?手中将那奏折拿了?去,翻开内页,朗声念道:“臣裴知行谨奏,伏惟圣鉴。臣闻渊州知州李屿因兴建庙宇,费用浩繁,众议纷纷。然臣以为,李屿此举,实乃出于赤诚之心,为陛下祈福,为百姓求安。且李屿自任渊州知州以来,夙夜匪懈,恪尽职守,政绩显著,仁爱及民,百姓莫不敬仰爱戴之。其所治之地,百姓安居,风调雨顺,皆李屿勤政爱民之力也。
臣斗胆请陛下念其忠诚之心,宽宥其微瑕,并予以嘉勉。”
说罢,将奏折往桌上用力一砸。
郑贵妃的脸色由?白?转成了?青。
但她?还是强压住胸中的惊惧,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陛下,中书令实在是糊涂。”
“糊涂?”皇帝眉毛一竖,“我?看他清醒得很!”
郑贵妃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皇帝深吸一口气,略略平息了?胸中的怒火,方继续道:“这些年,裴知行拿了?手下多少好处,朕心里有数。不过是顾念他是辅佐朕登基的股肱之臣,又对朕始终忠心耿耿,所以才不肯加以苛责。”
“可今日,李屿贪墨赈灾银粮,闹得渊州不得安生,险些将知州府衙掀了?。他却仍顾念着?与李屿的朋党之谊,妄图将这些罪责推到朕的头上。你说说看,是不是因为朕对他太好,叫他忘记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郑贵妃脱口道:“或许裴相也是受人蒙蔽。”
皇帝眸光一凛。
郑贵妃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皇帝淡淡一笑道:“贵妃倒是很了?解裴知行啊。”
“臣妾哪懂外朝的事情,”郑贵妃硬着?头皮道,“只是素来听闻裴相德高望重,不愿陛下失去……”
眼瞧着?皇帝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郑贵妃止住了?声音,旋即又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娇嗔道:“臣妾原就不大懂这些,倒是被?陛下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皇帝也收敛住了?眼中的寒意?,朝郑贵妃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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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顺从地将手搭了?上去,反握住皇帝的手,浅笑道:“臣妾宫中收集了?梅花上的雪水烹茶,陛下可要移步含章宫一尝。”
“不了?,朕一会儿要去看看皇后。”
郑贵妃含笑道:“说来臣妾也许久没去拜见?过皇后了?,不如臣妾与陛下一起去吧。”
“皇后最?近身子不大舒服,不愿见?人。你先不要去椒房殿了?,免得冲撞了?她?。”
郑贵妃福身道:“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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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稷才到渊州月余,城内便恢复了?水灾前秩序井然的模样,城中不再见?盗匪流寇,也没有百姓再持械强攻官府。只是要一座城池重新恢复生机,不是朝夕之功。眼下城中还有许多居无定所的百姓等着?朝廷救济,眼见?着?钱两?一日少过一日,谢玄稷只觉得倍感无力。
粥棚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百姓依次排队领取白?粥。
那粥煮得极稀,几乎是水里兑着?几粒米,根本没法让做体力活的人填饱肚子。
谢玄稷站在一旁,发出一声微不可觉的叹息。
“殿下何故唉声叹气?”
一抬头,却见?孟琬从棚子后面缓缓走了?出来。她?荆钗布裙,是村妇的打扮,腰间还系了?一条脏兮兮的围裙,方才应该是在另一个棚子里帮衬着?烧火做饭。
谢玄稷往前走了?几大步,到她?跟前停下来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驿馆呆久了?也是觉得闷得慌,便让侍卫带我?过来。施粥这样的事情,我?多少也能帮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