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幅《丹枫图》的用处竟是在这。
孟琬唇角弯了弯, 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古怪。
此事若是郑贵妃所为,倒也不算在意料之外。晁月浓性情软弱, 即便知晓了郑贵妃有这番图谋,料想也不敢多说什么。可那《丹枫图》是谢玄翊亲手交与她的,难道谢玄翊也会愿意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做这样一个局陷害她吗?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 她倒还真想一探究竟。
孟琬于是淡淡道:“烦请中贵人带路吧。”
“你?不能跟他们走, ”谢玄稷一把攥住孟琬的手腕, 急道, “那昭罪司是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去的?”
孟琬冲他微微一笑,温声道:“你?放心?,只是去问个话而已, 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说罢就?要随那小黄门一起离开。
谢玄稷立刻跟上前?,再一次拉住孟琬,肃然道:“我这就?去见父皇,向他解释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他被郑氏蒙蔽,未必能留意到这当中的蹊跷。倘若父皇知道那《丹枫图》是成?王非要送到你?手上的,只要他脑子没有彻底糊涂, 定然会明白这就?是赤裸裸的栽赃。”
谢玄稷也是在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了, 不但在这小黄门面?前?指名道姓地说是谢玄翊母子蓄意嫁祸, 还毫不避讳地议论起皇帝的是非来。
孟琬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谢玄稷不是一个没有谋算的人, 可每每涉及到他在意的人,就?容易关心?则乱。按照现在这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到御前?回话,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更?大的风波。
其实晁月浓小产之事, 未必真会算在他们头上。可要是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冒犯圣颜的事, 不但他们夫妇要吃不了兜着走,没准还会牵连皇后。
这恐怕正是成?王母子想要看到的。
这一回,孟琬没再好言好语地宽慰谢玄稷,而是面?色冷峻地看着他,问道:“夫君,你?信不信我?”
谢玄稷怔了怔,还是执拗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进了昭罪司,难保他们不会对你?动刑。你?不知道他们那些手段有多阴狠,把人折磨到生不如死,身上都?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没你?想象这样可怕,”孟琬握住谢玄稷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安然无恙地从?昭罪司出来。”
“琬琬。”
“你?若再不信我,我可要恼了。”
她虽板着脸,语气却是骤然软了下去,凝视着他不安的双眼,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我必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如果我表现得心?虚,不肯接受讯问,惹得龙颜震怒不说,日?后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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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头也不回地同?那小黄门朝东南方走去。
谢玄稷迟疑了片刻,仍觉得不放心?,还想再同?孟琬说些什么,恰巧此时郑贵妃的步辇迎面?向他行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全然不理会郑贵妃投向他身上的目光,直接绕开了她的仪仗,视她为无物。
步辇骤然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三郎留步。”
坐在辇上的郑贵妃高高在上地睥睨着谢玄稷,不复适才在含章宫梨花带雨的情态,好整以暇道:“三郎这是要去哪?”
谢玄稷仰起头,面?无表情道:“我原以为贵妃娘娘只是对付旁人的时候不择手段,不想对待起自?己人来,也是这般心?狠手辣。晁良娣腹中的可是娘娘的亲孙儿,娘娘竟也下得去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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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在郑贵妃的宫女立时黑着脸,扬高声音道:“相王殿下,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您说这样的话,可有什么证据吗?”
郑贵妃抬手止住那宫女的打抱不平,扶着额头觑了谢玄稷一眼,淡淡道:“晁良娣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被谁暗害,待昭罪司查证过后,将证据上呈给陛下,圣意自?有定夺。三郎近来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去陪陪皇后姐姐,也免得成?日?里胡乱猜忌,再惹得陛下不快。”
不等谢玄稷回话,郑贵妃便挥手示意太监抬起步辇,带着一行人驶远了。
一直走到御花园附近,郑贵妃方吩咐左右放慢脚步,缓声道:“露薇,同?本宫下来走走吧。”
露薇颔首应道:“是。”
已是深秋时节,地上堆满的橙黄的落叶。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显得眼前?的景致愈发萧瑟。
露薇踌躇半晌,还是问道:“娘娘觉得陛下当真会相信晁内人小产是相王妃所为吗?”
“陛下还没到耳聋眼花的地步,况且皇后如今有了身孕。他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想来是不会轻易定孟氏的罪的。”
郑贵妃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抚了抚秋海棠的花蕊。
“那娘娘缘何……”露薇欲言又?止。
“我一直怀疑相王在禁军之中有自?己的势力?,”郑贵妃道,“只是那人隐藏的太深,明面?上又?与?相王没什么交集,倒让我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娘娘是想利用相王妃让相王自?乱阵脚?”
郑贵妃冷道:“先前?倒是我看走了眼,以为那孟氏与?相王不睦,还白白在孟氏舅舅的事情上卖了她一个人情。”
“此事我也觉得十分奇怪,”露薇若有所思道,“娘娘可还记得,有段日?子相王妃都?住回娘家去了,他们府上的小厮侍女私底下都?在议论,说是相王有意要休了相王妃。可谁能想到,相王妃竟然会突然追去北境,而且从?北境回来之后两个人变得如胶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奴婢实在想不通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相王妃的心?意转变得这样快。”
郑贵妃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他们夫妻被窝里的事,难道还能事无巨细地让咱们知道?”
露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郑贵妃拈下一朵盛开的粉海棠,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继续说道:“不过也好,我还就?怕寻不到相王的软肋。人要是有了软肋,就?不愁没有对付他的法子。孟氏而今被关进了昭罪司,咱们再放出些风声,说孟氏受了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会沉得住气,眼睁睁的看着他人代他受过。”
说话间,那朵娇艳欲滴的海棠已在她的指尖被碾碎,细碎的花瓣飘落在地上,隐入遍地的枯枝落叶之中。
露薇点?了点?头。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露薇又?问:“可若是皇后娘娘向陛下求情,陛下会不会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直接将相王妃放出来?”
郑贵妃嗤笑一声,“李云纾如果懂得同?陛下服软,她那椒房殿又?何至于这么多年形如冷宫?说起来,陛下把孟氏关起来,又?未尝不是等着李云纾这个家姑去向他求情?”
“奴婢也是十分好奇,陛下这般厌恶皇后,她怎的会突然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