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瞧,孟氏这孩子未免也太过实诚了?,”郑贵妃故作嗔怪地觑了?孟琬一眼,又笑着拉住孟琬的手?,用长辈的语气劝她道,“陛下金口玉言,相王妃还要为这等小?事叫陛下把话收回?去不成?。”
“妾以为……”
皇帝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气力再去思?索其间涌动着什么暗流,遂挥了?挥手?,打断了?两人的空言虚辞,“既是贵妃的好意,孟氏便不要再推辞了?,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皇帝已然这么说了?,孟琬也只好领旨谢恩。
起身拜谢时,孟琬的余光下意识掠过谢玄稷。自始至终,他都只是默然坐在?她的身侧,并?未插言。
盛宴散去,天边的那几颗星子都变得疏淡。
虽说近日发生的许多事情?,让谢玄稷心底生出了?些许疑惑与不快,但他总不至于将此迁怒在?孟琬头上。
他不大确定?孟琬今日对他态度的变化是不是因为当着外人太过拘谨的缘故,所以直到行?至王府院中,才又试探着握住孟琬的手?,低声唤道:“琬琬。”
然而孟琬却蓦地将手?从他手?心抽出,声音冷硬道:“还请殿下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玄稷有些不知所措,“你为什么突然间对我变得这般生分?”
孟琬没有直接回?应他的疑问,而是用平静的语调反问道:“殿下此前说日后会给我一封和离书,放我改嫁,这话还作数吗?”
谢玄稷彻底怔住了?,半晌无言。待回?过神后,却是胸腔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一把攥住孟琬的手?腕,哑声道:“自然是不作数的。”
孟琬又想抽回?手?,却发觉他扣得极紧,挣扎了?好几下挣脱不掉,才紧蹙着眉头道:“殿下,你弄疼我了?。”
谢玄稷将手?松开。
孟琬问:“所以殿下先前说的话都是在?蒙骗我吗?”
“不是,”谢玄稷否认,“我当时那样说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没有情?分可言,自然可以一拍两散。可现在?,我们……”
孟琬冷声打断了?谢玄稷的未尽之语,“难道殿下觉得我们之间现在?就有什么情?分可言了?吗?”
她的言辞太过锋利,谢玄稷只觉有一把匕首在?剜着自己的心脏,呼吸近乎随着一次一次的手?起刀落被粗暴斩断,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停顿须臾,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冷意,“我以为你的心思?和我是一样的。”
孟琬道:“殿下怕是误会了?,我的心思?先前早已向殿下言明。”
“可我不信,”谢玄稷急道,“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卫淇。”
“那殿下觉得我喜欢殿下吗?”
谢玄稷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孟琬抬眸,“殿下有没有想过,倘若我真的心悦殿下,那我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呢?”
谢玄稷眸光闪烁了?两下,“是因为你舅舅的事?”
他顿了?顿,确认道:“你觉得我对你舅舅的事情?袖手?旁观,所以你才埋怨我,才去求郑氏相助?你便是这般不信我,不信我能够还你舅舅一个清白?”
孟琬心中亦是一阵绞痛,可仍旧故意用埋怨的语气说道:“那殿下又何曾信任过我?殿下说对我不相疑,不相问,却要我舅舅替你去北境寻人,还不曾知会我此事。这便是殿下所说的坦诚相待吗?”
谢玄稷愣了?愣,“是你舅舅同你说的?”
“与我舅舅无关,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一个人,怎么可能不露出马脚?”
谢玄稷深吸了?一口气,道:“徐尧是我之前托你舅舅去寻的。那时候我确是对你有诸多猜忌,所以才让你舅舅瞒着你。可之后,我也是真的想要与你交心。我是前不久才知道确有此人存在?,近段日子又一直在?衙门,这才没有同你提起此事,不是刻意要瞒着你。”
孟琬没想到谢玄稷会这么干脆地将此事和盘托出,眉心不觉抽动了?两下。
谢玄稷看孟琬的表现,更笃信她的反常极有可能是与这个叫徐尧的人有关,干脆坦白道:“我其实并?不认识徐尧这个人,寻他是因为一些离奇的梦境。梦境里这个人是我的亲信,甚至还身居高?位,所以我才在?醒来之后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果然,谢玄稷头脑中还存留着前世的记忆。
缭绕在?心头的酸楚霎时间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好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大抵也还没有全部记起,不然,不然他不可能这般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
可如若他有朝一日想起了?所有事情?……
孟琬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了?。
如若那天真的到来了?,她该怎么办?
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离他远远的。
至少在?他想起一切之前,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玄稷见她久久不语,又问:“所以你待我这样忽冷忽热,是因为我背着你去寻徐尧吗?”
孟琬垂下眼睑,轻飘飘道:“不是因为我舅舅,也不是因为徐尧,甚至……也不是因为卫淇。殿下,我对你,的确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厌恶,也没有嘲弄,只有一种令人如坠冰窟的漠然。
“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直视着她的双眼,又低低重复了?一遍她的这句话,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然而下一瞬他的声音便陡然抬高?,失声大吼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见你的先生,关心我的身体,还许我与你同榻而眠?”
“那只是因为我向来不看重男女大防,若旁人是我名?义上的夫君,我也会这么做。”
“我不信。”
孟琬敛目道:“不论?殿下信不信,有些事情?,的确是殿下勉强不来的。”
谢玄稷却对这句近似宽慰的话置若罔闻,仍然不甘心地问道:“我们这么长时间朝夕相对,又一起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对我有过一点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