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该怎么办?学着谣传中judy的做派直接躺下来打滚装疯么?

事实证明, 装疯卖傻这种事情也是要有眼?力劲的。穆祺仅仅稍一迟疑,便?已经错过了当场躺下来先嚎啕大哭再用烂泥塞嘴装死人?的狠活时间,而参云子只是微微一笑, 却偏头望向了犹自惶惶然的思善公主:

“看公主这个样子, 应该是认得这本书的。”

思善公主没有说话,但神色却再明白不?过了。

已经被扩散的秘密就再也不?能算是秘密了, 再表演什么撒泼打滚也只是徒增笑耳。穆祺的脸木了下来。

“阁下的本事倒真是了不?起……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东西的的?”

他没指望这老壁灯会?回答自己,所以一面敷衍一面竭力回想?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疏漏, 但想?来想?去却依旧不?得要领。而参云子笑意?更深,在某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下,他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渐渐舒展开来,仿佛一朵妖娆的菊花:

“当然是蒙上天所赐,老朽辛苦钻研,才侥幸得来的神物……”

说到此处,他终于忍耐不?住了以参云子原本的计划,是要在他辛苦引诱的珍贵猎物面前继续保持伪装了许久的高人?形象,直到大局底定,彻底走完自己艰难筹谋的最后一步为止;但事实证明,在长久的忍耐与匪夷所思的痛苦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再拒绝这摊牌之前最后的倾吐机会?了。只有痛痛快快的发泄出?心中已经等候了许久的快意?与欲·望,他迄今为止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才总算不?是枉然。

于是参云子再次开口,倾吐出?淤积已久的热望:

“这是老朽十年之前便?得到的神书,揣摩数载之后,终于略有小乘,如今斗胆献丑于仙人?之前。”

再说到最后一句时,参云子语气中已经是隐约带上了亢奋。他凝神注目穆国公世子,期望从这位高贵的谪仙人?脸上欣赏到一点?猝不?及防的惶恐与茫然。原本高高在上的仙人?终于堕入凡人?谋划之中任由揉搓,这种隐秘而诡异的癖好总能引动根植于人?性内心的恶欲,而此时此刻,也唯有这样不?可告人?的恶毒欲望,才能稍稍填满参云子已经等待了太久的渴求。

他为这一刻付出?太多了,寻常的快意?已经不?能满足干渴之至的心境。必须要玩得变态一点?。

世子倒是相当配合的露出?了茫然,但表情却颇为奇怪,叫人?难以理?解。

“‘仙人?’?”他喃喃道:“十年?”

且不?说这‘仙人?’、‘神书’的称呼纯粹莫名其妙,就是这‘十年’的期限,也实在与穆祺这个萌新穿越者不?搭界十年之前,他还在现代?世界悠哉悠哉的做judy的二创视频呢!

……而且,如果再仔细观察观察,这参云子手上拿的那本什么《心声日志》,花纹与字体都与自己的工作日志迥然不?同?,书扉上的编号也完全?不?一致。编号与系统任务应该是一一对应的,编号不?同?,意?味着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任务,应该由另一批穿越者来执行,而决计不?会?与穆祺有什么瓜葛。

当然,这也不?算奇怪。大安晚期被视为是华夏文明进步历程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名副其实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在历史浪潮前力挽天倾,系统搞的一定是饱和式救援。穆祺绝不?可能也绝不应该是唯一的一个穿越者,在他已经抵达的过去以及他未曾抵达的将来,都应该有各色的人?等以各色的方式尝试推动过变革,只不?过各色努力均告失败,才逼得系统不?得不?撕下脸面,连哄带骗的将一无所知的穆祺塞到这么个匪夷所思的局面里。

所以说,如果真有哪位前辈无意中遗落了什么,被古人?捡到后善加利用,其实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个鬼啊!系统不是承诺的好好的,除非本人?亲自操作否则一切信息都不?会?随意?投放么?这他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可回收垃圾啊!

被狗逼系统坑得满脸是血的穆祺目瞪口呆,沉默片刻之后,只能勉强开口:

“阁下能钻研明白这本书,倒也是不?小的本事。”

的确是不?小的本事,系统的功能设计中从来不?会?有什么易用和简便?的考虑,即使现代?人?用起来也非常吃力。能花费数年的时间在屎山代?码中艰难跋涉,甚至反过来探寻出?连穆祺都未必清楚的底细,这一份耐心及毅力,都委实可敬可佩,难以非议。

“不?敢当仙人?的夸奖。”参云子道:“事实上,拿到这本神书后老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学会?了内里记载的种种仙术,顺便?在王府混了一个仙师的名头。尹王蠢钝如猪,仅仅是看了天书中的一点?小小招数,便?将老朽敬为神明,百依百顺,无不?依从。不?过,区区一个王府的力量还是不?够,我?曾多次派人?寻觅仙人?的踪迹,却始终不?得要领……”

参云子显然已经将这些话憋了很久,憋得近乎变态;如今畅快倾吐,真是酣畅淋漓,莫可名状。在一一详细解释之后,他还翻动天书,向穆祺与思善公主展示里面着重勾画的书页。虽然不?知撰写这本日志的前辈究竟是谁,但记载却显然非常详细,仅仅粗粗一看,就能瞥见不?少农业与工业上的土法技巧,还有简笔画的流程示意?。

“眼?见时日将至,老朽原本也是心灰意?冷,不?再抱有什么奢望;只希望能尽力办好最后的大事,勉强图谋这万分之一的机会?而已。却不?料此次进?京,居然就撞见了这天大的运数!说实在,在镇国将军朱充灼送来那本《凡人?修仙》之前,老朽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苦寻觅许久的仙踪,居然就在皇帝的身边!”

说到此处,参云子喜不?自胜,竟哈哈大笑出?声,声音喑哑干裂,仿佛夜鸮啼鸣。此次进?京的惊喜实在太大,即使强自忍耐,仍旧令他飘然欲仙,血液奔涌而不?可遏制,耳边只有砰砰的心脏跳动;大概是为了勉强维持自己的人?设,平抑这近乎沸腾的心情,他强迫自己扭转目光,看了一眼?满脸惊惶的思善公主:

“不?过这京中的意?外之处也太多了。除了仙人?之外,居然还找到了第二个手持天书之人?说实话,老朽原本也猜到了宫中应该有持有第二本神书的天命之人?,只是想?不?到竟是这位公主!天下事情百密一疏,大抵如此。幸好无坏我?大局,也算侥幸了。”

入宫后参云子故技重施,向皇帝透露了一点?天书上学到的种种奇妙“神通”。但在见识了这些迥非凡人?可有的招数之后,皇帝的反应却甚是古怪,既不?像惊骇,也不?像是恐惧,反倒像是印证了某种猜想?之后的震撼与窃喜。那个时候参云子心中就起了疑虑,一直在私下里寻找皇帝身边可能干扰自己大局的异样。只不?过,他千算万算,甚至连皇帝身边的太监与宫女?都一一谋算到了,却居然也下意?识忽视了这个存在感稀薄到近乎于零的皇女?要不?是他发现得早及时阻截,等思善公主真冒险送出?去消息,恐怕仙人?的踪迹就没有那么好到手了!

参云子一双老眼?镜光灼灼,绕着思善公主上下看了一圈,似乎是想?在她身上查检出?第二本天书的下落。而公主脸色煞白、稍稍后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即使鼓足了勇气从皇宫中逃出?来报告这要命的消息,长途的奔跑也耗尽了她残余的那点?体力;如今惊恐与疲倦席卷而来,久居深宫的公主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眼?见这惊人?的私密一波又一波涌来,穆祺的脑子嗡嗡乱响,思维几乎都空白了一刹那。但现在实在没有功夫关心公主与日志之间不?得不?说的两三事了,他只能立刻转移话题:

“你口口声声‘大事’、‘大局’,你要做什么大事?”

“仙人?何必明知故问??老朽要做的,当然是神书所交付的大事!难道仙人?就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穆祺默然片刻,心想?在公主面前讨论怎么搞她老爹,未免还是过于刺激了;不?过话赶话赶到了这里,他也不?便?装出?什么忠臣义?士的样子,只能木着脸道:

“你的胜算很小,基本等于零。”

老登再怎么阴阳怪气,再怎么不?做人?,再怎么放飞自我?,他都是绝对合格的皇帝,老谋深算而暗操权柄的独夫。在大安这种体质下,只要皇帝的脑子尚且正常,就几乎不?可能有外来的力量动摇他的权力以诡计调离了侍卫又能如何?暂时掌握了禁苑又能如何?尹王那张从未在京城中出?现过的老脸,能号令内阁,号令六部,号令禁军么?

大家?不?效忠偶尔还有点?人?样的老登,反过来效忠你这个道德水平都不?能归类为智人?的出?生是吧?凡事都怕个比较,只要在尹王府面前,那飞玄真君绝对当得起一句圣君仁主,万人?拥戴!

……依靠着一点?守备上的疏忽就想?完全?掌握朝廷,甚至更易皇权,你真这里是非洲奇葩小国呢?尹王倒是很有非洲诸位仁君的风范,但尔等恐怕是太小瞧了封建社会?的权力架构了!

按理?来说,前辈们但凡能在心声日志教导两句,也不?至于搞出?这种大脑清澈如水的局面。穆祺左右顾盼,甚至难得生出?了一点?茫然。

“寻常时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到御前都要反复搜身,绝难突破防线。但老朽总算从天书中发现了窍门。”参云子笑容满面,很享受这种解释谋算,居高临下的快乐:“老朽辛苦数年,终于在南阳挖出?了神书中记载的‘石油’,并在反复试验之中,提炼出?了所谓的‘高燃烧值膏状物’;这些膏状物平时很难点?燃,需要掺和什么‘强氧化物’,可一旦搅和进?了足够的‘强氧化物’,就会?燃起永远无法熄灭的火焰……”

说到此处,参云子掸了掸衣袖,心中生出?了莫大的得意?,得意?于自己苦思许久的妙计御前不?许携带任何兵刃,皇帝身边也时时有东厂锦衣卫的高手翼护,别说十几个赤手空拳的男子,就是三五十个也未必能成功;所以参云子绞尽脑汁,将这些油膏沉入水中,以药水的名义?运入了宫中。宫中的太监当然也会?检查易燃的物事,但就是给他们一千个脑袋也猜测不?到,即使是沉入水底,这些仙法秘制的油膏一样可以熊熊燃烧,吞噬一切。

这大概就是利用先进?技术降维打击的莫大爽感。参云子未必能够领会?到这一点?,但仍感受到了某种飘飘欲仙的快意?。

但穆国公世子却渐渐露出?了某种茫然的、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

“……不?是。”世子愕然许久,终于喃喃道:“你这不?就是直接纵火么?就算真在宫中烧一把火烧死了飞玄真君,百官难道就会?心服了?你就没想?过之后?”

关于烧死皇帝的部分设计得确实很出?色,但烧死皇帝之后呢?

听到这一句喃喃的疑问?,参云子笑容满面的脸也稍稍凝滞了。他仔细看了穆祺一眼?,神色极为古怪。

穆祺:…………

“……等等。”世子道:“你说的‘大事’,应该指的是宫廷政变,更易皇权吧?”

兴致勃勃的参云子罕见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开口:

“什么政变?”